第五章 梦中相问思误终生（二）
这日小姐起床梳洗完毕，便和丫头闲话。有些东西未曾得到时不觉有什么，从未得到过，猛然遇见了，忽然失去了，反而让人惦念。
杜丽娘如今就是这种状态，后花园一游，谁知有了那等奇缘，竟遇到了一个书生，成了那云雨之事。想着自己二八年华，待嫁之年，却未曾遇见那折桂之客？父亲总说不会嫁于白丁，也不知是否是那蟾宫佳婿。也不知才情相貌如何，是否有那梦中秀才，缠绵多情，想他柔声低语，别时送至闺阁，才貌俱佳，可否如他一般呢？戏文中往往有那佳人遇着佳婿，相携一生，不知自己是否有此佳缘？
不知何故，才睡起，却又觉困倦，杜丽娘隐几而眠，梦中似乎又遇到了那多情书生。一也辗转，灯火明灭。早时春香唤了几番，才把小姐唤醒。
梳妆之时，春香向杜丽娘委屈道“小姐，昨日夫人叫我训话，说往后不要去后花园玩耍了，你可要记得才好。夫人好生严厉，我发了个誓夫人才饶过我。”
“哦？你可发了个什么誓，这么灵验？”
“小姐，快别笑我了，我说敢在叫着小姐胡逛，让我以后觅不到婆家！”
杜丽娘又想起了梦中那书生，独坐思量，真是个可怜的人儿。
“小姐，快些用饭吧，夫人吩咐，早饭要早。”
“你总是说夫人，劝着我吃饭，可知道，什么是吃饭？”
“自然是一日三餐呀！”
杜丽娘听她如此说，一口早茶喷了出来，怪自己和她说什么深奥话题！
草草用了几口饭，路过小花园，门内窥去，花径中落花狼藉，微风吹过，飘香流水，好个流水送情。正欲抬脚去看，春香丫头前来寻找，说夫人寻找。见小姐又想去春园，忙劝道“小姐，可别去了，夫人说女孩儿还是不要去花园的好。”
“偶尔才来一次，你说与夫人，我去学堂了。”
“小姐，你哪里是去学堂，明明要去花园玩耍呢！”
被丫头戳破了心思，杜丽娘佯装恼怒“你可小丫头，快去吧，我随后就来。”
“小姐，夫人说这花园里有花妖，你可小心些。”
“知道了，你去给夫人答话，我随后就到！”
支走了春香丫头，杜丽娘正好去花园寻梦，路过休息的亭台，那是书生问诗的地方，转过了芍药栏，这是二人携手走过的地方；到了那假山傍，这是与他……。杜丽娘不敢想了，脸上半是欢愉半是忧伤，反而责怪那儿花落得不是时候。
寻来寻去，梦中种种却再难现。看着那芍药似乎都多了份凄凉。
要见那书生，怕是难了。
欲走时看见那垂柳边上立着一树春梅，点点花开，甚是可爱。想起梦中那书生相见时手执柳枝，不知可有关联。思来想去，无甚结果。罢了，若有朝一日，我杜丽娘身死，便葬在这梅花树下吧。
春香来寻小姐时，正见她梅下打盹，愁思淡淡，不知她因何伤心，也不知她因甚晶泪暗垂。“小姐，怎么在这里打盹儿呢”
杜丽娘欲言又止，她虽与春香一道长大，可到底这事儿如何说得出口。
“走吧，去见母亲。”到门边时，又回头望了望那梅树。
谁知这愁思辗转不去，杜丽娘竟因此卧病在床。一日稍有好转，窥镜中颜，谁知竟消瘦如斯，仅有昔日美貌之七，一时对镜自怨，若魂归九天，谁能知深闺中曾有我杜丽娘？当下强打精神，着春香拿来笔墨，自画其像。画毕，对镜自照，相差无几。春香看那画中人儿，眉眼含笑，身量苗条，一袭长发舒展后背，想来那美貌的昭君，也难与她比肩。
“春香，可像吗？”
“小姐，就像你站在画中一样。只是，一个人站在垂柳红梅之傍，似乎有些孤单，若有个姐夫站在跟前就好了。”
“春香，我不瞒你，那日游花园时，我梦中也有个人儿。”
春香一时惊愕，逛花园竟有此种奇遇，还能得个便宜姐夫。
“傻丫头，只是梦罢了。”
杜丽娘上下看了几眼自画像甚是满意，看到边上的梅花与柳树时，想起那日梦中那书生折了一枝垂柳，莫非与他名姓有关，所以以柳枝为喻。想到此处，心中已成一诗，遂题于画上：
近睹分明似俨然，远观自在若飞仙。
他年傍得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
放笔时，她叹气对春香道“春香，自古至今的美女，也有早早嫁了夫婿替他描眉的呢，也有美人将自家画像描成，寄语情郎。你说，像我这样长处深闺，可送与谁呢？”
“春香，你将这画像拿出去裱一下吧，吩咐那人，要用漂白丝绡装裱，画幅上面要留白，边栏要小，你可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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