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果树,它是在我和妹妹的期望中长大的,刚种下的那一年,我和妹妹很是上心,每个星期天的早晨都要赶在太阳还没爬上墙头之前先给它浇几桶水,它没有太多的要求,也不矫情,只要给它喝足了水,它便像一个被老师夸赞了的孩子,努力地把手探到最高,好被老师点名回答他提出的问题。
小树会在每年开春时开始抽芽,最开始它的树皮是由枯黄色变成亮的暗紫色,树皮是一棵树的营养通道,它激活了,叶子就该苏醒了。小叶子被包在一层薄绒绒的细毛毛中,若这时气温逐渐暖起来,它们便会在一两日内就脱掉那层外衣,舒展开嫩绿色的身子,好感受更多的温暖。小树在第三个年头时就已经长的很有型了,新长出的很多枝条都在装点着它,这个时候的它就像一个刚上初中的小女孩,青涩开始往外展露,她们开始懂得如何装扮自己,但又似乎把握不住自己风格的尺度。
小树在第五个年头才开了第一簇花,这是我和妹妹等了好久的惊喜,我们每天要去看它好几次,还是花苞时它的外衣还有害羞地泛红,花苞绽开时,它又小心翼翼地窥探,花朵舒展时,它是一位自信的女子,抬头挺胸地站着,不畏周遭的风吹日晒,以自己的姿态回馈着周遭的一切。
花谢后的一周,小果子就出来了。赶上好的天气,再淋点雨滋润一下,那小果子就像被吹了气一样的往大长,它们厚实的青皮很是惹人喜爱。经常被阳光照射的一面会先泛出红色,我和妹妹以为这是成熟的标志,眼睛都要盯出果汁了也还是没忍心下手,这一小串果实等的很不容易,就这么为了解一时之馋摘下了,那树看起来就孤独了。
我和妹妹的等待是值得的。
在青皮泛红后的两个月里,果实在长到直径有三厘米左右时就不往大长了,它果皮的青色也开始渐渐地往黄色过度,待到黄色红色相交时,果香味就飘散开了,透过果香味感觉就能尝到里面香甜而又汁水饱满的果肉。“一定脆生生地,咬一口汁水一定会顺着嘴角留下来”“嗯,和月饼一起吃,既有月饼的面香味又有果香味,嚼起来还不干”,我和妹妹只要看着果子这样猜测时,两人总会咽几次口水。
果树第一次结果结了四颗,我们一家人每人一个,爸爸只咬了一口,把剩下的分给了我和妹妹,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果子,不只是它在我们的期盼中长大,还因为我们姐俩在开心地分享果实时,我爸妈就在旁边取笑我俩,嘴里说我们是馋嘴猫,但两人的眼里流露出的那种幸福,我至今都难忘,就像爸爸常说的一句话:“爸爸有你们两个女儿很幸福”。
果树开始结果子的第二年,我离开了家,去外地上了大学,连着三四年我没有再吃到过那样香甜脆口的果子,因为它成熟时我还没有放假,我放假回家时它已开始落叶。
是谁说过:到不了的是远方,回不去的是家乡。在外工作八年,父母也搬了新房,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看过那棵果树了,听爸妈说,果树长的枝繁叶茂,每年八月十五前后,那果子熟的都能在地上掉一层,掉下去的大部分都腐烂了,因为没人捡,树上的也很少有人吃,一来大家都很少回去,二来也没人再喜欢吃。果树一直含蓄地认为:粗壮的枝条才能衬托出花开时的美艳,才能承受住秋天的硕果累累。但它没想到物是人非,时光变迁,它的满树果实再也抵不过当年的四颗果子,我和妹妹也没有想到,果树在长,我们也在长,我们在盼它长大结果时,我们自己也在走着这样相似的一条路,我们还幼稚地以为,果树会长到硕果累累,而我们还是那个穿行在学校与回家的中学生。
去年冬天,妈妈回老家找人把果树砍倒了,原因是它长得太茂盛,遮住了邻居家的光,邻居也念叨了好久,妈妈也觉得不好意思,咬了咬牙,就把果树砍了。砍树时妈妈发了视频给我们,被砍下的树枝纷乱交错的占了半个院子,这么多年,它始终枝叶如盖,郁郁葱葱,努力孕育着它的果实,但树影斑斑却成了它被结束的理由。院子里的果树没有了,我和妹妹的年少时光也随之被封存了。
老家的果树是贯穿整个年少的寄托,每每想起,总能体会到阳光和煦,生机盎然,清新活力,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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