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爷爷

      吧嗒吧嗒，哇唔，啦啦，杂乱而又稚嫩的声音越来越来响，似乎跟树上的蝉儿叫起板来，槐花树下的老头儿缓缓张开嘴巴，伸伸胳膊，唤起刚才还在藤椅上小憩的身体。老头儿本姓唐，十多年前搬到这个镇上，做的是糖果生意。他的糖不仅种类多、品质好，关键老头儿的那张巧嘴总是有无数的有趣故事说出来，谁家的孩子害病了，精神不振，老头儿的糖和故事便是最好的药了。所以老头儿深受孩子们的喜爱，于是便有活泼的小孩给他取了“糖果爷爷”的外号，渐渐的，大人也跟着叫起来，他的本名反逐渐被人遗忘。

      “糖果爷爷，我要那个彩色的，能吹泡泡的。”一只小手高高举起，汗涔涔的额头下一双着急的双眼紧紧盯着柜台上放糖果的罐子。

      “好的，好的。”老头儿眼含笑意地旋开罐子的盖子，用手指夹起两块糖放到孩子手上。

      “我要那种带贴画的。”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生怕慢了一步。

      “糖果爷爷，我要那种有孙悟空的糖，我要听你的故事。”

        “对，我们要听故事。”这个建议一下子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其他的孩子跟着附和起来。

        “孙悟空啊！”老头儿微微皱眉，表现出那种思考的神态，“那就讲他勇斗天兵天将的故事吧。”

      老头说着这话，便从柜台后走出来，两三步跨到店后面的院子里，那身段就像个年轻人一样，不一会儿，便拿了一根一米多的竹竿过来了，权当猴王那根重达一万三千五百斤的如意金箍棒。

      他右手握棍一举，嘴里还解说着：“这是猴王向那帮神仙挑衅。”棍子挥舞起来，他肚子上的那圈肉也不住运动起来，他可顾不上形象的问题，一见他把棍子用力往地上一插，“哎呀”声随之而起，之间老头儿瞬间弯下腰，捂住右脚，在一两秒的寂静后，孩子们爆发了巨大的笑声，就像海浪拍击岸边岩石那般清脆。老头儿也笑了起来，毕竟他的目标达成了，孩子们都乐了起来。

      正当大家伙都沉浸于这番欢声笑语中了，老头儿瞥见店外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当他移步之际，那个身影一下子动了起来，等老头儿走到店外，只看见一个黄色的背包极速地奔向了路的那一头。又是他，老头儿在心中念到。

      黄色的书包被一下子摔到床上，一块灰色的砖被扒开，一个小塑料袋被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活结被缓缓地拉开，仿佛生怕用力过猛，里面的东西会长着翅膀飞走一样，“一块，五毛，五毛，一毛……”充满专注力的声音响起。在一场紧张的清点后，一阵长长的气从胸腔中呼出，伴随着那声失望的“不够啊！”。

        “小宝，吃饭啦。”声音从厨房传来。

      “这就来，奶奶。”摊在床单上的零钱被一把抓起放到袋中，一双机警的眼睛又反反复复在床上搜索了几下，确定没有“漏网之鱼”了，麻利地将塑料袋扎上，灰砖又盖了上去。

      低矮的厨房间中央吊着一个沾着油污的灯泡，原本就不算太亮，再披上这件“衣裳”，厨房间便更显得矮小。灯泡下摆放的是一张木桌，与其说是木桌，倒不如称其为几块木板的随意组合，还好它能勉强完成摆碗放碟的任务，但从这点来看，还是能够给予它“桌子”的称号的。桌子旁坐着一老一少，年长的头发全白，还好那褪色的头箍束住了，不然那满头的白发舞动起来，不知道会是怎样凌乱的场景，年少的这位，准确讲是年“小”的这位，一头乌亮，无限的生命活力从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只是这瘦小的肩膀，让人时不时有点担心他的健康。

      “来吃点菜。”奶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将装有咸菜的碟子向孩子那边推了一点。

      孩子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仍是埋头小口啜着粥，此时更多的注意力被转移到心里的事情上了。

      周末是属于孩子的，骑自行车，钓龙虾，数不尽的游戏等着孩子们。糖果爷爷接待了一拨又一拨小顾客，终于有了可以休息的时间，他端着一杯清茶到槐花树下静静躺着，惬意地享受着这一切。嘚，嘚，扣木门的声音短短续续传了过来，老头儿，站起身子，伸头看看情况，原来是那个背黄色书包的孩子。

      老头儿笑嘻嘻的迎了上去，询问孩子的需求，孩子指着架子上那个小熊模样的罐子，听说那个罐子里装的糖都是造型各异的小熊，当然，这一切都是孩子听说的，他没见过，更没吃过。老头很快明白了孩子的情况，就算孩子买不了一罐子（虽然这种糖都是按罐子卖的），他可以编个理由卖几块给孩子，但这小孩子只是表示让糖果爷爷保留这罐糖一段时间，他会来卖的，这让老头儿有点错愕，毕竟他见过许多买不到糖果就撒娇的孩子，无论是对他，还是对父母，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于是，他答应孩子给他留着，想看着孩子用哪种方式得到这罐糖。

      接下来的一周，生活照旧，糖果爷爷每天都是热情地接待着孩子们，只是那个黄书包一直没出现，后来问那帮常来买糖的孩子才知道，那孩子最近一直往后山跑。

      落日的余辉染红了西边几朵云彩，蔚蓝纯净的天空辽阔又安静，一切都被落日的金色包裹着。糖果爷爷来到后山前的小溪前，他是经常到这儿散步的，可今天他好像不是单纯的散步，他还注视着山上下来的人。

      没过多久，那个“黄书包”跟着人群后面走着，哦，那模样可不能说走，他侧着身子，把身子的大部分重量倾到左脚上，右手抓着一把草药，缓慢地前行着。哦，原来他是靠这个法子攒钱，可他还是个孩子，太危险了，带着这样的念头，老头儿在小溪旁踱步思索着，突然，一块椭圆形的石头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看清楚了，我就要这种石头，中间带一条黑线的，要一百个，你给我找来，我就给你糖。”老头认真地讲着，仿佛在布置一项重大的任务。“黄书包”集中注意力观察这那块石头，他把石头塞到口袋，踮着那条前面采药手上的腿出了糖果店的门。糖果爷爷心满意足地退回到里屋。

    孩子每天放学便到溪边转悠，因为糖果爷爷说这石头只有溪边有，他腰也不直一直，生怕漏了什么。

      光靠放学后的时间还不够的，他又早早起床，与初生的太阳一道迎接新的一天——找石头。

      终于能在九月初一之前完成了，孩子高兴地把石头倒在糖果爷爷院子的石板上，糖果爷爷笑嘻嘻地把石头收起来，接着把那罐糖拿给孩子，孩子胳膊紧紧缠住罐子，风一样地跑回了家。

      九月初一一大早，孩子撑着奶奶做早饭之际，把一罐糖放到桌上。奶奶惊讶极了，不知道孙子哪来的钱买糖，更不了解为什么买糖。当孩子唱起生日歌时，奶奶才记起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在听到孩子讲这一切的由来时，觉得这糖更甜了，超过了糖本身的甜度。

      院落里，糖果爷爷喝着茶，瞥了一眼静静地待在角落的黑线石头，他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