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往昔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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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班主任，朱老师话有些少，在最初的日子里，他不苟言笑地在讲台上一站，那浓浓的眉毛和发青的两腮，就足以让我们深深地畏惧。

但是，这个让我们望而生畏的中年男人却有着与其外表极不相称的温厚性格，当我们违犯了纪律战战兢兢站在他的面前，并以足够的心理准备迎接一场风暴时，他那浑厚和缓慢的话语，却如一道阳光穿透了厚厚的云层，直接宣告了晴空般的宽容即将到来。

因此尽管我们忘不了郭老师，还是很快就接纳了朱老师。只是我们的顽劣面对朱老师的宽厚不知收敛，反而更加胆大，致使任课老师在课堂上批评我们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教算数的李老师，黑黑的脸上满是麻子，平时神情严肃，讲课嗓门很大。以往在他的课上，即使再调皮的同学，也会规规矩矩的，而他也总是在下课铃响后嘴角挂着白沫，心满意足地拿起教案夹走出教室。

但现在课堂逐渐发生变化。起初，底下升起嗡嗡的声音，李老师用教鞭敲一下课桌就会立即安静下来；可是没过多久，底下嗡嗡的声音又会起来，李老师于是再次警告。没有多少天，李老师的这种警告就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连日蓄积的不满使得他的嗓门陡然拔高，嘴角唾沫飞溅，用剩下的半节课充分表达对我们的愤怒。

但是，我们不再畏惧李老师的这种雷霆之怒，相反却心生抵触，或许我在李老师的愤怒中，还渐渐感受到了一种无奈。有一天课上，李老师拿着粉笔在讲台上给我们演算例题，我身旁的一个男生，身子坐得正正的，面前立着算数课本，然后低着头一直悄悄看着一本小说，我侧头盯看了好几次，终于看到了书名叫《小公鸡历险记》，心里一下痒痒起来，禁不住诱惑，就悄声向他求借。他侧过头看看我，又看看台上正起劲讲课的李老师，停了一会，表情突然有点诡秘，悄声对我说：“你敢朝老师喊一句，我就借给你。”

我胆怯地看了一眼李老师，没有吭气。他用不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呲呲牙，不再理我。

我慌乱地思考着，童话小说对我的诱惑，使我失去了基本判断。半晌，我突然一拍桌子，喊了一句：“听不懂，不听了！”喊完之后，我自己也呆住了。

全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眼光齐刷刷射向我，静了一会，只听李老师突然大吼一声：“哪个混蛋，给我站起来！”

我一个激灵，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脑袋一片空白，不敢看着李老师，只是机械地看了一眼我的身旁，这个拥有《小公鸡历险记》的男生，此时双手将书塞到桌洞内，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这节课再没有上下去，李老师一把拎着我的脖领，径直来到了我的大舅的办公室。他哆嗦着嘴唇陈述情况，脸上的麻子因为气愤显得黑红明亮。最后，他用放弃惩罚的方式加大了对我的惩罚力度，“拍桌子是什么行为？这样的学生，我教不了！”他向我的大舅撂下这句话后摔门而去。

我悄悄看了一眼满脸笑容送走李老师的大舅。我的大舅没有给我上过课，在我的心目中，他一直是那个晚上到了我们家里，就会让我们脱掉衣服钻到被窝里，给我们捉虱子的大舅。那时的大舅，一边和父母亲聊着天，一边翻检着我、路嘉勇和路嘉桃的内衣，发现一只虱子，就会对我们喊一声：“看，又一只，这么大，吃得鼓鼓的。”然后用两个大拇指指甲盖合拢“啪”地一挤······

而此时的大舅，他靠在椅背上，一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手放在桌子上，侧着身子，铁青着脸，一直下死眼盯着我。他越是沉默，那种压迫力就越大，我的心也就越虚，一直到我深深低下了头，大舅训斥我的声音才劈头盖脸在耳边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