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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的宴席如期而至,醉仙楼的顶层今日被包了满座,酒过三巡,丑爷退去了歌舞笙箫,对着今日唯一宴请的柳府台打趣道:“柳大人为了咱们江南百姓实在辛劳,小老汉子无以为报,今日特意安排了一出好戏不知大人可否有雅兴观看呐?”
一旁的方颜儿从清晨起床开始就心气一直不顺,却也不是因为例行被那三年前找上门来的吕志的母亲叫过去责骂,就总觉得缺点什么。听见丑爷这阴阳怪气的话语,方颜儿突然发现木岚嫣今日不见了踪迹,以前无论出入什么场合,都是岚嫣先来陪伴自己,可今日被吕家老太太搅合的手忙脚乱,早就把没有赴约的木岚嫣忘在了脑后,想到这,方颜儿的心突然吊了起来。
对于今日的宴请,柳府台一直以为宴请的宾客不止自己一人,然而到场之后才发现只有自己与犬子,丑爷与方颜儿,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如今见一直欣赏舞曲的丑爷与自己搭话,柳府台有些茫然,他是知道丑爷私下做过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加之今天这异常的宴会,他本能地察觉出丑爷绝对在密谋着什么。
柳府台扭头本想问问身旁陪坐的世子,毕竟他与曾在半遮香里呆过木岚嫣有着婚约,也许他会知道一点关于丑爷的眉目。谁知柳言津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老者一捋胡须打着太极道:“丑爷客气了,不知是何出戏曲?有劳费心了。”
这边丑爷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掌道:“开始吧!”
就在柳府台疑惑间,丑爷身后一直闭眼抱臂的护卫突然怒目圆睁,一个腾空踏步便对准了横梁上躲藏的黑衣人踢了过去,躲藏在房梁上的那人显然不知自己已然暴露,仓促应对之下一时只能落入下峰,丑爷一脸笑盈盈地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只是柳府台身旁的世子却有些坐不住了。
这边黑衣人越打越生气,几天前他就又接到一个大活,五百两银子买一个人头,他还挺高兴,虽然这个人头比较难取,但这难不倒一名职业的杀手。于是他今天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埋伏于醉仙楼顶层的房梁之上,屏气凝神,只待一击毙命,可看现在这情形,分明就是丑爷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这是怎么回事?寻我开心吗?”想到这杀手气不过,一个游龙摆尾滑到了护卫的身后,想要借力用力挣逃出去找买主算帐。
哪知这打手也非等闲,眼见杀手要逃,魁梧的身躯大力一震,整间房屋都被震的来回晃动起来,那杀手有些没站稳,失了片刻的心神,打手借此机会一个扫腿踢断了杀手了右腿骨,那干瘦的杀手哪能吃得住如此力气?一声惨叫之后被当场擒了下来。
“不知丑爷这是为何呀?”柳府台被一系列的突然吓个够呛。
“那可就要问问令郎了。”
几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到了柳言津身上。
“丑爷这是哪里话?晚辈到现在可还糊涂着呢!”世子脸色更加惨白了几分,他尽可能地垂下眼帘去躲避来自丑爷的灼目。
“哦?”丑爷自信地笑了笑,随后从袖口抽出一支翡翠烟杆点着起来,对着杀手道:“那不要命的东西,你面前坐着的可是咱们苏州的柳府台柳晟大人,无论你今日出于何种目的,但既然已持刀剑藏于梁上定是心怀鬼胎!柳大人为人慈善,不愿刑罚强加你身,识相的还不快快招来,是被何人指使,又是意欲行刺何人?”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也是一时糊涂被人骗了!只不过您就是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做行凶之事!小人只是单纯的受人委托,教训一下半遮香的丑爷……哎哟!”
“此时竟然还敢撒谎!”丑爷看出了杀手的心思,知道杀手有推脱责任的意思,拿起冒着青烟的烟头朝杀手的小腿上烫了过去,“还不从实招来!”
丑爷护卫的刀刃一直架在杀手的脖子上,刚才那一烫让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脖子上顿时鲜血横流。杀手见惯了生死存亡,他很明白丑爷看自己的眼神,那是分文不值的意思,如果此时自己再有一句胡诌的话,怕是就要当场人头落地,遂连忙招认道:“我说,我说,是一个名叫木岚嫣的女人给了我五百银两买你丑爷的性命!”
柳言津听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边本就吓坏了的方颜儿听见提及木岚嫣的名字更是惊慌的不得了。
丑爷扭头对着柳言津嘿嘿一笑道:“不知公子跟柳大人可听明白?有人想要加害于我!”
“这这……这毕竟是杀手的一面之词,说不定是另有隐情。”世子话虽如此,可在丑爷灼热的目光下不知觉得冷汗直流。
柳府台一捋胡须,片刻分析明白了当下的情况,他倒没有世子那般镇不住场面,哈哈一笑把丑爷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说实话自己早就看木岚嫣不顺眼了,一个区区青楼女子,怎也敢高攀柳门?要不是因为柳言津的母亲去世的早,自己对其溺爱有加,说什么也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可看现在这情形,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推掉这门亲事。想到这,柳府台打趣道:“丑爷怕是误会我家犬子了,先不说这杀手说的话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那怎么也与我柳家扯不上关系吧?如果说丑爷也相信了街头巷尾传出的那不成文婚事的戏言,晟可是要生气……”
丑爷似乎压根儿就没把柳晟放在眼里,强硬地打断了柳晟的话语道:“可怎么据草民所知,这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犯之中,还有贵公子的参与呢?这样,我们不妨把另一位证人也请上来一辨真伪如何?陆先生,把人给我带上来吧。”
陆单手提着一名女子缓缓走了上来。
“岚嫣!”方颜儿与柳言津同时站了起来。
“柳公子!”
世子连忙从席位里跑了出来,一把推开木岚嫣身后的陆询问木岚嫣有没有受伤,一边又火大又心虚地朝丑爷急道:“丑爷您,您这是为何呀?”
“恩……我也知道公子与木岚嫣一往情深。只不过有人举报,说是自家姑娘犯了昏,欲要雇杀手置我于死地,本来我是不相信的,但看来是老夫养了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了!啧啧,岚嫣啊岚嫣,我自认待你不薄,你说你在半遮香这几年我供你吃供你喝,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当初竟然还当众殴打了身为头牌的沈瑶!即便如此,我也不怪你,在你离开半遮香之后也依旧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可你看看你!竟然还蛊惑柳公子与你同流合污派人来刺杀与我!唉……老夫自问一生无愧于天地,可老天爷为何如此待我啊……”
“呸!”木岚嫣朝丑爷啐了一口恶狠道:“我的事是我的事,少把柳公子扯进来!你当初怕得罪如日中天的沈瑶,不分青红皂白把我赶出了半遮香也叫对我不薄?你当初逼迫我们卖身也无愧于天地?老东西!不要忘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与严迩做的那些勾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镇定下来的方颜儿本想出头求个情,但听到这里竟是愣住了身子,她以前就听见了一些关于艺妓们身世的风言风语,说是这帮艺妓们原本都是官宦世家,却因遭到丑爷与严迩故意陷害而家破人亡,可丑爷非但没有收手反倒是逼其妻女为妓为娼。她那时问过丑爷,可都被推到了沈瑶的身上,她也没再究查,但没想到连自己的好姐妹木岚嫣也是同样的说辞……
她突然想起那天夜晚木岚嫣从吕志的书房里出来……
“难道那时……岚嫣就想求相公帮她对丑爷行凶了吗?那相公不会也被卷进来吧?”
只有一直闭眼沉思的陆却有些疑惑,“这木岚嫣的父亲真的是丑爷与严迩一起陷害死的吗?不对吧?木岚嫣加入半遮香已经快六年了啊……可他丑爷与严迩相识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五年而已呀……难不成这丑爷早就在严迩手下谋事了吗?奇怪……”
这边丑爷尴尬地看了看众人,随后朝着柳府台勉强笑道:“柳大人,你看这贱人该如何处置呢?”
未等柳晟说话柳家公子已是绷不住,连忙挡在岚嫣面前道:“丑爷饶命,丑爷饶命,爹,这一切不关岚嫣的事,都是我一人出的主意,您要抓就抓我吧!”
“柳公子还真是钟情啊!”丑爷咧嘴一笑道,随后轻轻推开柳言津走到了木岚嫣面前附耳悄悄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让你的小情人那么伤心嘛!说,你是不是那个人派来的?”
木岚嫣却把嘴贴近丑爷耳边回话道:“你早晚会下地狱的!哈哈哈……”
“好!很好!我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丑爷气的脸都歪了,扭头朝柳言津邪恶地笑道:“公子可得好好辨认!看看你一直心爱的木岚嫣究竟长什么样!”话语间,丑爷干瘪的手指对着木岚嫣的脸就是虚幻一抓。
一直患得患失的方颜儿见状突然瞳孔收缩成一点,她知道丑爷要干什么,连忙大叫道:“不要啊!”
只见如同蜕皮一般,一张人皮便顺着岚嫣的颧骨上滑了下来,留下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与之前的娇嫩欲滴相比成了一副高低眉,朝天唇。
世子见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岚嫣哆嗦道:“你你你——是人是鬼?”
岚嫣先是一愣,随后摸了摸自己的面容,惊恐的大叫了起来,连忙用衣袖挡住自己的面容哆嗦道:“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丑爷可不在乎二人的失态,转身走到了一旁瘫坐在地上的方颜儿身边附耳道:“这二人当时也是你侬我侬好不让人羡慕,可一旦岚嫣露出了真面目,这柳家公子不也得是弃之而去?不知吕夫人是有几分把握,能在没了画皮的情况下依旧让吕志对你一片痴情呢?”
方颜儿失神地看着丑爷,曾几何时他也是对自己呵护有加的亲人,可今日的一副丑态让自己所剩不多的心软也都消耗殆尽。
丑爷不管也不想知道方颜儿在想什么,他颤颤巍巍的重新坐回在靠椅上老态龙钟道:“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永远都不要试图把我扳倒好做这半遮香的主人,哪怕是偷偷地让像木岚嫣这样的阿猫阿狗来帮你!”
一场闹剧迎来终结,就在衙役带着杀手跟木岚嫣一块押送地牢的时候,一直跟随在陆身边的五不为突然捂住鼻子低声道:“嘶……这杀手身上的阴气好浓!怕不是前几天也杀了人吧!”
前几天?
这几天可没听说出过什么命案啊!
难道是?
陆一下子把杀手与沈瑶联系在了一起,也不顾众人的吃惊,突然跳到了杀手面前,捏着他的脑袋闭上了眼睛搜索着自己需要的记忆,杀手受不住陆强大的灵力冲击,一下子昏了过去。
只见陆的脑海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杀手的面前,他是那么的温文尔雅。
“这是一百两纹银,目标是半遮香的名叫沈瑶的女人,这是她的画像,做事干净点,事成之后,我还有一笔生意交给你!”
画面一转,半遮香屋顶上那熟悉的场景,在一个暴雨交加的晚上,一名女人孤零零站在房檐上的画面硬生生地插入陆的脑袋里,随着一股狂风卷过,埋伏在女人身边的杀手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女人拽了下去。
五不为有些吃惊,他没想到陆会无缘无故地动用禁术,当他想要阻拦的时候已是来不及。只见陆猛地睁开了眼睛,灵力的反噬让自己与昏迷不醒的杀手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而陆却顾不上这一切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吕志!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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