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促织
那天以后，我终于入了沈思华的眼睛。她隔几天在院子里遇见我总会来问：“今日，你的封地打扫干净了吗？”这变成了韶阁的一个笑话，我也可以理解，大约小姐一直按照建康城里大家闺秀的规范来培养，身旁的人也不敢同她玩笑。多亏了阿和，我还算是个有意思的丫鬟。
入了小姐的眼睛后我好像找到了一颗可以乘凉的大树，在院子里面呼吸好像都比以前顺畅许多。
然而日子总不平静，那天沈思华从西院府里学堂读书归来，恰巧又路过我的封地。不知为何蹦出几个蛐蛐儿，正挡在她的脚下。她好奇似的看着还没怎样，后面的大丫鬟唯芳倒是跳将起来，拉住她后退并叫到：“小姐小心，别污了小姐的眼。”
再后面点的丫鬟琦菲还什么都没看到，也跟着蹦了一蹦，大喊：“别伤了小姐！”这一嗓子，一时间主屋里的尚姑姑带着小丫头，韶阁门口的几个护卫，后院的几个管事大娘都跑了过来，一时间院里好不热闹。
我眼看着沈思华倒是被拽她的唯芳吓了一跳，躲在树边好一阵偷笑。几只蛐蛐儿都能被惊到，真是伺候人都伺候傻了。
“小姐怎么样？到底是什么东西？”尚姑姑紧张地问道。
沈思华显然觉得唯芳闹出这么大动静很是恼人，却也只是皱着眉头指向地上：“无妨，只是几只促织而已，让姑姑费心了。”
尚姑姑松了口气，狠狠地瞪了眼唯芳和琦菲，我以为人群就该散了。结果后院的管事林大娘多嘴问道：“这是哪个死丫头扫的地，竟然有这不入眼的东西来挡大小姐？尚姐姐你可给好好罚她。”
我腾地站了起来，瞬间理清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唯芳是林大娘的闺女，林大娘是李寡妇那死去的丈夫的姐姐。歹毒的李寡妇怎么甘心自己因为一个小丫头被狠狠地下了脸皮，还扔了一个月的银子。啧啧，真是最毒老妇人心。
我先看着大小姐回答：“是我扫的，但也不是我放的促织。”说罢我又看着那一样歹毒的林大娘：“促织的腿长在它身上，我是听不懂畜生的话的，如何叫它这时候跑出来？”林大娘顿时恼怒起来，看着小姐等她做主。
沈思华自然知道现在整个大院基本都是我一个人扫，便说道：“这与扫地之人何干？她又不能叫那促织何时出现，出现几只，只不过巧合被我撞见罢了，况且我并不觉得这玩意有多吓人。”
这次尚姑姑却不想由着小姐：“小姐，这总归是有人的疏忽。一只促织不算吓人，如果不小惩大诫，若哪天跑来的若是一只老鼠呢？”
我也不想眼看着自己被小惩还是大惩，便道：“姑姑也说，这玩意是自己跑来的。那就应该责备那些修建花草，除灭害虫的人，他们办事不利让这种东西跑出来，和扫地的人肯定是没有关系的。”
果然尚姑姑还算和善公正，点点头：“确实和你没关系，这件事情就算计较也应该另罚他人。”
沈思华也和姑姑笑着说道：“我昨日刚学了《国风蟋蟀》，里面说蟋蟀在堂，岁聿其莫。问过先生才知那蟋蟀就是促织，还想见见它什么模样，今日便见到了。所以姑姑莫要再罚谁了。”
“大小姐，你可知道，这蟋蟀叫促织，蛐蛐儿，它还有许多别名呢。”我一心想和心善的小美人搭话。“夜鸣虫，将军虫，斗鸡，地喇叭，孙旺.......都是它的名字。”
小美人真的被我说的话提起了兴趣，略带笑意的瞧着我说：“孙旺？这好像人的名字呢，你一个扫地的小丫头，怎么懂得这么多？”
身后刚刚眼演完戏的唯芳又跳出来抢话：“她能懂什么，在外边买来的坏丫头，定是在胡说！”
“ 我没有胡说，我真的在书上见过这些名字。”
还好沈思华柔和体贴，谁都没有偏向着，只是让唯芳不要再言语，还是带着笑和我说道：“我回去会好好查查书，看看蟋蟀是否真的有这么多名字。你要是说得对，我一定赏你些东西。”
唯芳还是不死心：“那她要是说的不对呢？小姐？”
沈思华没有再理会她，带着尚姑姑向屋里走去，留下唯芳和琦菲。琦菲歉意地和我一笑忙跟着向房里走去，只剩下我和唯芳面面相觑，谁也不让着谁。唯芳比我高出不少，最后我抬头看着她实在脖子酸，哼了一声小人扭头便跑了。
唐门锦瑟五十弦（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