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前) 乡思,乡愁——那条河死了
小西河是墨水河的支流。墨水河流向高密东北,流经莫言的家乡,也流过他的《红高梁》。小西河流向高密的西北,从我的家乡向北,注入北胶莱河。气侯变化,上游修坝,诸多原因使河水越来越少,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几乎断流,到了八十年代却突然来水了,却是红色黑色的污水,泛着恶臭。从此鱼虾绝迹,再没人敢下河洗澡,也没人用河水浇地,挖野菜都只挖堤外的。不知上游搞了什么工厂,把污水排放在河里。小西河,彻底死了。
很早以前,村里有公用的水井,大家都到井里挑水吃,后来井水干了,也变咸了,就打几十米深的机井抽水吃,后来机井水也不行了,现在吃的是从一百多里外水库输送来的水。
改革开放,村里最先搞的工厂是电镀厂,厂子排出的废水是暗红色的,污水坑周遭寸草不生。村里有见识的人极力活动,终于把电镀厂撵走,又迎来了政府大兴纺织产业的高潮。几乎一夜间冒出几十家纺织厂,稍微有点头脑的都成了老板,稍微能干点活儿的都成了工人,现在我的家乡成了远近闻名的纺织之乡。村子富了,个人富了,倒没人关心纺织厂的废水排向哪里。前几年,政府又在我村建立工业园区,地圈好了,路修好了,电网架好了,工厂建好了,我不知道生产些什么,我只纳闷:为什么要给村民发污染补贴呢?钱,真的可以堵嘴呢,我还真没听到有人探究此事。
上年纪的人生于斯,长于斯,也必将终老于斯,污染再厉害也不会离开这地方了。年青人心在路上,压根就没想在这里厮守终生。越来越多的人在县城买房子,把孩子送到城里读书,企盼孩子将来出息发达,后半生随孩子而居,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
清晨,我从村外回望,只有零星的烟囱有炊烟升起,没有鸡鸣,没有狗吠。二叔曾给我数遍全村,竟找不出一头耕牛,找不出一匹骡马,不养鸡,不养猪,不养羊,大街上除了老人就是学前儿童(应是入托儿所前儿童)。
也不是混沌一片,我二叔就很明白,有次在他家里吃白薯,他特别强调说“放心吃吧,这是用湾里的水浇的。”我知道,湾里的水是雨水。
那条河死了,这个村子也暮气沉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回来”。此画面已成追忆。“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优;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小西河死了,我梦萦魂绕的村庄日薄西山,气息奄奄,叫我怎能不心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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