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惊春清谷天》第一章 白露4
朱漆大门上把着铁将军。爸妈还在商店忙着，没有回家。谷雨从前襟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熟练地打开了锁，推开大门。门轴转动发出吱的一声响，院子的鸡听到声音叽叽咯咯地围过来。谷雨一边向前挥舞着胳膊，嘴里发出“炒——吃！”“炒——吃”的声音，一边在踮着脚跨过一泡泡白白绿绿的鸡屎，努力在一群扑扇着翅膀的公鸡母鸡中蹚出一条路来。
谷雨走进锅屋，伸手到土灶旁的粗瓷粮缸里摸索到一个干瓢，用力挖出半干瓢玉米。走出锅屋，又踮着脚走到鸡窝前，一边嘴里“叽叽叽！叽叽叽”唤着鸡，一边把玉米粒洒在鸡窝前面的一小块空地上，那一群鸡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低着头不住的啄着玉米粒。谷雨看着鸡啄食的样子，忽然想到书中用此来形容一些人溜须拍马点头的样子，感觉很形象。
喂过鸡，谷雨走进堂屋。
堂屋里有点暗，但一进门还是可以看到后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画，画上是一颗巨大的松树，远处是险峻的山峰，一轮红日光芒万丈，正冉冉升起。红日的上方写着三个黑色的大字：迎客松。画的两边是一副对联，红底黑字写着：松迎贵客喜满堂，日送祥光金满屋。画的下面靠墙摆放着长约两米，宽约半米，高约一米二的姜黄色茶几。紧挨着茶几摆了一张稍矮一些的漆迹斑驳的正方形大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红色的圆形茶盘，茶盘里放着两只有着鸳鸯图案的暖壶。堂屋的正中间放着一张低矮的四方桌子，桌子上罩着一个纱罩子，隐约可以看到纱罩下的菜碟子和一摞碗。靠近西墙位置挂着一只塑料筷子笼，下方地上有个煤球炉子，炉子上坐着一只钢筋锅。炉子旁边的地上摆着几只烧过了的煤球。旁边是一只橘红色的塑料水桶，桶里的水只有一半了，一只红色的塑料舀子飘在水桶里。
堂屋和东屋中间没有墙，只用一个大立柜子和布帘隔开来。
谷雨把书包放到大桌子上。打开炉子门，钢筋锅中的温了半天的水很快发出吱吱的声音。谷雨抓了把米放在舀子中，淘了三遍，倒进钢筋锅。
拿起火钳夹起一只烧过了的蜂窝煤球，来到院子里，在每一堆鸡屎旁用脚把煤球踩掉一块，把鸡屎盖住。又拿起笤帚，认真的扫院子。当所有的鸡屎被清理干净后，谷雨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
外面的天色还亮，谷雨搬出小板凳，坐在屋檐前的走廊下，开始写作业。院子里的鸡吃饱后都很乖，有的进了鸡窝，还有几只跳上桃树枝上，闭着眼睛打盹。
写完作业，天已经蒙蒙黑了。谷雨揉了揉眼睛。听到屋里钢筋锅发出噗噗的声音，谷雨走进堂屋，在门后摸到灯线，拉开电灯。发现锅盖子边缘冒出泡泡来，赶紧拿起锅盖，用勺子搅了几下，把炉门关小，只露一条小缝，小火熬着粥，锅盖一边也露一条缝隙，防止再溢。
想起小妹停停还在东院奶奶家。于是奔出院子，跑进东边高台子上的一所院子。两岁多的小妹停停正坐在奶奶堂屋中间的小桌子旁玩着一只小铁皮青蛙，此时已经困的直磕头。停停穿的很多，小胳膊都弯不了，半架着，蜷着小腿坐着一个小板凳上，像个小企鹅。
谷鸿儒正坐在他的书桌前，屋里没有开灯，手中的烟火在黑暗中忽明忽暗。看到谷雨进来，把灯拉亮，问“小雨，作业写完了吗？”
“刚写完，我来带停停。俺奶呢？……停停，醒醒喽，姐带你回家吃饭饭。”谷雨轻轻拍了拍停停红扑扑的小脸蛋。
“你奶在锅屋做饭了，小兴回家了吗？”谷鸿儒总是很在意他这个唯一的孙子。
“没，不知跑哪玩去了。”谷雨最烦这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小停停听见姐姐说话，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叫了声“姐姐”就站起来，伸出小手。谷雨背对着妹妹蹲下身子，让停停趴到背上，咬牙站了起来，又把她向上托了托，转身走出堂屋。快出院门时听见爷爷大声说：“小雨，你去把小兴喊回家，马上要考期末试了，别让他老在外面野！”
停停在谷雨的背上已经醒困了，瞪着毛茸茸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在谷雨耳朵边说“姐姐，妈妈回家吗？”
“妈妈还没回家，妈妈在商店赚钱给停停买花衣裳穿。”谷雨用耳朵蹭了蹭停停的小脸蛋，痒得停停格格笑。
刚进家门，谷兴就从后面冲进来，差点撞到谷雨。
“放学就知道在外面野！作业也不做啦！”谷雨看到弟弟这个样子不由的生气。
谷兴到屋里把书包一甩，从暖壶里倒了半碗水，又兑了半碗凉水，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
用棉袄袖子一抹嘴巴，不耐烦的大声说：“我想怎么就怎么，要你管！你算老几？”
谷雨被弟弟一句话气的脸通红，把妹妹从背上放下来，大声嚷道：“我是你姐，我就能管你！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窝里横！昨天计划生育那帮坏蛋来咱们家对爸妈那样，我没看你吭一声来！你个怂蛋！”
“你个怂蛋！”停停学姐姐的样子奶声奶气的学了一句。
“你个小熊丫头！你也敢来说我！看我不揍你！”谷兴气势汹汹做出要打停停的样子。停停嘻嘻咯咯的向姐姐身后躲。
“不理你你们这俩丫头片子！我饿了，我要吃饭！”说着就从桌上拿起一只白瓷碗，掀开炉子上的钢筋锅盖去盛粥。
谷雨气不过：“你作业不写，活也不干，还好意思吃！”
“看你能的！饭还不让我吃啦！我对妈讲去！”谷兴一边用筷子向嘴里巴拉稀饭，一边得意洋洋的白了谷雨一眼。
谷雨不想看他，就给停停用一只小一点的碗盛了半碗厚一点米粥。打开糖罐子，挖了一勺白糖放进碗里，搅了几下，放在停停面前。晚饭没有炒菜，早晨妈妈炒了一大盘土豆丝，现在还剩半盘。还有一碟盐豆炒鸡蛋，小半碗黑咸菜。谷雨姐弟三个就这这些菜吃了煎饼，喝了粥，晚饭也就解决了。
80年代中期，谷雨的爸爸妈妈在离村里一里地外的乡道边开了一家百货小商店。每天一大早去开门，晚上九十点才回家。这个小商店的收入让谷雨一家成了村里最早的万元户。谷雨从一年级时，各种糖块，饼干，罐头都吃不完，有时还带到学校里吃。同学们眼巴巴的看着那些好吃的，可谷雨只给李立夏吃。
谷兴比谷雨只小一岁。谷雨从小就感觉大人们偏向弟弟，姐弟俩打架，妈妈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揍她一顿。奶奶有啥好吃的，藏着掖着背着谷雨给拿给谷兴。谷雨六岁的时候，经不住谷兴的怂恿，偷偷的开了两瓶可口可乐。一人一瓶正喝的美，打着嗝，妈妈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劈头盖脸的把谷雨揍了一顿，谷兴乐呵呵地站在一边看着。谷雨不服气，大声哭闹着，妈妈没理她。晚上，商店打烊。妈妈骑着自行车带着弟弟就走了。谷雨一边哭着一边在后面跑。妈妈也没停下来，后来，谷雨为此恨了妈妈好长时间。从此她非常讨厌谷兴。
不知为什么，在谷雨七岁，谷兴六岁的时候，妈妈又生了一个妹妹，叫谷瑞。这个妹妹生下来就送外婆家去了，到现在四年了。在生过谷瑞没有两年，妈妈的肚子又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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