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三明治

        不知道第一次吃三明治是什么时候了，在印象中，小时候我们用烤的馒头片中间涂一点酥油，这算是最基本的三明治吗？答案不得而知，只是第一次见到三明治大抵上是这种感觉：这不就是馒头片中间夹东西吗？

        儿子想为一个发明了花生酱三明治的人写一部传记，并且想凭着这份传记能赢得学校的比赛。我对他这种关注隐形英雄的举动比较欣慰，可惜的是，评选稿件的委员会认为这个人太默默无名，所以这部传记没有被选上而获奖。

        其实三明治的美好被多数人低估了，尤其在我们这个以博大精深饮食文化著称的国度，简单的三明治似乎没有跟各种丰富的菜系抗衡的能力。可是，我一直认为，三明治是一个体现很多美好的食品。三明治虽然简单，但若不是人类发展到工业社会，它是很难出现的。从面包制作，到夹在中间各种食材的加工、准备，最后再包上一层保鲜膜使其新鲜如初，看似简单的几样东西，却只有发展到工业社会才可以大张旗鼓的出现，推波助澜使其成为一个普遍性的食品惠顾民间。

        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当年备考研究生，为了节省时间，让餐厅给我准备两份三明治，一个是晚饭时候在办公室吃掉，一个是九、十点回到住处，在午夜时分拿出来品尝。每天两份三明治的生活持续了半年，基本上每天都是同样的三明治：中间夹着点青菜，几片薄切的火腿肉，有时候是salami，有时候是腌制的火腿。餐厅的同事用保鲜膜把它包好，送到我手里的时候还有刚出炉的面包余温。拿着这份有着炉温的三明治，那种感觉就像是得到了一个能量包，三明治透过保鲜膜散发出的面包香气，露出来的绿叶菜和红色的火腿，无不让我感觉读书的美好，还有简单充实的满足感。这样的三明治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后来我尝过各色三明治都找不到当年餐厅为我准备的三明治那种味道。我的唇齿间一直留有当年那种三明治留下的滋味，绿叶菜的清香和火腿经过烟熏后透出的某种木头的厚重气息。两种味道，再结合青菜的脆爽和火腿的糯细，交织出的口感让每一口都成为一种享受。这种感觉此后再也找不到，就像青春中的很多激情和感动慢慢沉淀在灵魂深处，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当年陪伴我半年的三明治，在我的记忆里，总是让我回味，它在不知不觉中塑造了现在的我，每想到它，就觉得曾经那样的岁月有着特别的美好。

        我初体验的三明治，没有经过酱汁的浸透，纯粹展现原始食材的滋味，所以我对一切需要酱汁或色拉酱浇淋过的三明治有抗拒。甚至离开那里，进入繁华的城市后，很多年都刻意躲开它。

        有次去美国洛杉矶，在酒店附近一个久负盛名的餐厅吃早餐，经过一系列仪式感颇强的等候、引导入座，拿着菜单精心点菜，侍应生优雅的托着银盘子，然后一样样，一件件把早餐摆上来，如此大费周章后，摆在我眼前的还是一个类似三明治的食品，我当时都想笑出来：三明治这个食物，原本平凡普通，怎么就成了大餐呢？这真是曾经寻常百姓家，何时王谢堂前燕？！

        三明治不应该这样的。它的美好是在你随手可及处，在你的挎包里，在你饥肠辘辘的时候，在一个人思考的时候，把它抓在手里，可以漫不经心，也可以全神贯注的盯着它，可以狼吞虎咽，也可以每一口都要尝出初恋的味道。在食客的心里，他是属于一个人的自助大餐，是雪中寒冷时送来的炭火，是冬日围炉夜话前朋友们的小确幸。它根本不需要华丽的托盘，银质的餐具，繁文缛节的进餐过程，只需要一层保鲜膜，保留着面包的余香，把它递到我们手里，始终向捧起它的人告白：我的这份新鲜，是属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