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古镇生活
在一个古镇上生活了25年,关于它的每一条街巷,我都了如指掌。常年生活在古镇上的人,好像一些年代并不久远的小巷子。
作为一个千年古镇,过去的岁月早已被编撰在一本陈旧的地方志中。低矮的祖屋和生僻的俚语,成为一辈人剪不断的乡愁。从我记事起,硬松木和泥砖搭建的屋子就不住人了。听说那样的房子冬暖夏凉,这还是从老一辈口中得知。每年,晒干的柴草,我们都往祖屋里搬,过时的农耕工具,像犁耙、镰刀、打谷机,也都堆放在祖屋幽暗的角落中。一直到祖屋拆除,都没有再派上用场。
我父亲在古镇上生活了一辈子,除了年轻时外出打工的几年,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个小镇了。和其他古镇一样,我们生活的古镇,有恬静的小桥流水,典雅的赣派建筑,恢宏的姓氏祠堂。对于这个古镇的认识,还是父亲骑车载着我,一条街一条街摸索出来的。很多时候,他都会带我去古镇上转转。
穿镇而过的江水,作为上犹江的一条支流,好像一封写给远方的长信。沿街的店铺为这个小镇增添了浓郁的烟火气。比如传统小吃,嗦粉、烫皮、黄泥米冻,每一样都是舌尖上的乡愁。我和父亲找了个空位,叫了两份烫皮。时间已经是深冬了,栾树,紫荆,刺槐,全都换了一种颜色。大雪还没有来,街上依旧熙攘,川流不息的小巷子,青砖黛瓦,弹奏起一首尚未填词的民谣。我的父亲不善言辞,只是喊我“趁热吃”。两份烫皮,既解了我们的馋,也填饱了我们的胃。江上飘零的风景,倒是无心观赏了。
再往小巷子里面去,砖厂和船只都废弃了。锈迹斑斑的铁屑蛰伏在葳蕤的蒿草中。对于我父亲而言,这恍如昨日。在我求学时,每个礼拜天下午,父亲都要拜托运输砖石的朋友,顺路送我去县城的学校。每次,路程的颠簸都让我忘了离家的酸楚。坐在高大的货车上,看着熟悉的古镇,越来越小,好像地图上潦草的一笔。
在这白驹过隙的25年间,这个古镇看着我成长,我也看着它日新月异。在一条灰白色的小巷子里,翻新的街面和新修的栈道,越来越多年轻人在古镇里工作和定居,为整个小镇增添了春天的生机。吸油烟机代替了袅袅炊烟,高架桥代替了独木桥,汽笛声代替了鸟鸣。
在一个古镇上生活,家人闲坐,灯火可亲,这是悠长岁月所不能代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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