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世相】王小二外传（15）倦鸟

【文化世相】王小二外传（15）倦鸟

15  倦鸟

话说一日，张彬散步来到王小二工作室，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央王小二录一首曲子。是元代茅山派道士张泽之写的。

＂归来重整旧生涯，潇洒柴桑处士家。草庵儿不用高和大，会清标岂在繁华。 纸糊窗，柏木榻。挂一幅单条画，供一枝得意花，自烧香童子煎茶。＂

王小二认认真真的照写了，他知道张彬的心思，他作为本市艺术评论家，去参加了全国画展在本省的选拔，铩羽而归。唉，世事无常，岂是我辈可控的。

张彬接过王小二写的条幅，深有感触说，累了，心累。现在的文化界也沦落为地道的名利场。前几天去四川，听四川大学林木教授讲了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荷兰电视台的主持人在街上，花了十元钱随便买了一幅油画，然后放进了著名的阿纳姆博物馆，对外宣传说是某个艺术家的真迹。并请参观的观众欣赏并估价。

奇怪出现了。热情的观众在伪劣的假画面前煞有介事评论开来，有人说值一千元，有人说值几万，更有人说值二十万。这个实验说明了，是因为博物馆的头衔太震慑人心了，也说明人们对博物馆有一种绝对的信任。换一句话说，博物馆的公信力导致大多数人不会去怀疑那件展品，反而会怀疑自己的鉴赏能力。

凭头衔吓人，凭头衔卖高价，是当今国内艺术界的普遍现象。只要是会长、副会长，作品的价格就高。其根源在于商家、收藏家被仗势欺人者迷惑，或者就是喜欢依势而附会。

张彬说出此番话来，有分教。今年是全国美术作品展年，全国书画协会那是相当的重视，所有会长副会长甚至理事都放下了手中的笔，一门心思去参予此活动。正值全国反腐风暴劲吹的时候，协会多次重申，两袖清风选出好作品。协会组成四个选拔小组，分赴东南西北三十多个省市。

上面一张口，全国大行动。江城历史文化悠久，书画自古出名人。市里专门成立了送展评选小组，先在全市范围进行初选，然后送省上复选，再由京城派出的选拨小组过目确定。一石激起千层浪，江城书画界上下都在摩拳擦掌。张彬作为资深的艺术评论家，参加了市里海选。海选地点选在市委大礼堂，各县区、市直机关和大型企业选拔上来的书画作品，名字遮盖好后，挨着秩序，一个座位一份作品摆好，张彬和其他选拔打分的人员，就像是一个查验电影票坐位的人员，在作品中穿梭。

以张彬从道多年的眼光，很看好一个长居市井，艺耕近六十年的老画家。此人的作品散淡飘逸，放在全国也不逊色。于是便利用自己评选委员的身份，在多种场合力推老画家的作品。文联负责人和画院领导也十分看好。

一日，张彬接到娟娟的电话，让他马上去五月花酒店，说是京城和省上的美协领导来了，其中有一个是张彬大学同学，点名让他去作陪。张彬去迟了，酒会巳经开始，将近八十平米的大包间四周挂满了冬子和五月花老板朋友的作品，一张电动大圆桌上摆满了本市特色菜，座上宾客谈笑间，说的都是光彩的话。娟娟和酒店老板，衣着性感，象两只燕子穿梭在桌旁敬酒。张彬因为老同学的关系，安排坐在主宾席旁边。

娟娟上来敬酒，向大家介绍张彬是本市和全省最著名的艺术评论家，是发现画家冬子的伯乐，对五月花酒店御用画家的作品也有独特的评价。酒过三巡，张彬终于知道本市送往省上评选的作品已经确定了，就是席间悬挂的。张彬于是放开酒量，直到要醉非醉时，才在娟娟和老同学的掺扶下离开。临上车，从京城来的老同学对张彬说，有些东西转送给你。回到家，张彬打开一大厢礼物，有茅台六瓶，精装大重九香烟十条，还有一个价值不菲的玉石雕刻，信封里是一张万达商场通用的万元购物卡。张彬震惊之余，酒也醒了，忙打电话，老同学怪张彬大惊小怪，说这只不过是地市一级的见面礼而已。

张彬终于觉得自己老了，落伍了。刹那间泪流满面，回想起几十年的笔墨生涯，怎是一个苦字可以概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