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歌】：花好月圆

一首歌
一个人
一段记忆
人生如歌，本篇分享的歌是：来自刁寒的《花好月圆》

春花和秋月它最美丽
少年的情怀是最真心
人生如烟云它匆匆过呀
要好好地去珍惜
……

每次听到这首歌。
我总是会回忆起一个画面。

那是春节前夕，在遥远的北方，一个小山沟，家里大人在忙着打扫，贴对联。
家里有一台老式的录音机，正嗞喽嗞喽转着，播放着这首歌。
一个6岁小男孩，在院子里穿梭。他跑到太姥姥的屋子里，太姥姥正在灶台前烧火，大锅里传来阵阵的肉香，他就爬在太姥姥的身上，
“太姥姥，太姥姥，肉煮好了吗？”
太姥姥转过身，慈祥的看着他说，“再等一会，就快好了”。
“那等煮好了要叫我呀！”小男孩蹦蹦跳跳的就跑了出去。
没过多久，他又跑回来重复刚才的对话。
……

那是幼年时期最温馨，美好的记忆。
每每想起，仿佛就在昨日。
但是心里知道，那已经非常遥远，遥远到没有一丝气息。

从我记事起，我大多数时间就是跟太姥姥在一起生活。
我没见过太爷爷，我出生时，太姥姥就跟儿女分了家，一个人生活。

太姥姥一个人住在靠东边的一间土房子，土房子被分成三间，最大的一间里有个大土炕，土炕侧面是一个窗户，土炕连接着灶台那边也有一个小窗户。除了土炕，里面还放着一个长长的柜子，一个大箱子，一个小匣子，居说是太姥姥当年的嫁妆。
土炕隔壁的一间有一个灶台，上面有一大一小两口铁锅，一个做饭，一个炒菜。还有一个大案板，用来切菜，擀面。案板旁边有一口大水缸，用来装水。水缸旁边不远处有两个大坛子，太姥姥每年都会腌制咸菜和酸菜。
最后一间是杂物间，放些柴火，杂物，农具等等。

我喜欢睡在太姥姥的土炕上，每天清晨闻着香味，或者听着拉风箱的声音醒来。就会爬到土炕前那个小窗户口，打开它，望着灶台。
问太姥姥：“太姥姥，饭做好了吗？”
太姥姥看着我，微笑着说：“快好了，赶紧起床洗脸。”
我就爬起来，找自己的衣服，早就被太姥姥盖在被子里，捂的热乎乎。
穿上衣服下床，太姥姥把洗脸盆已放好，参好了热水。
这就是每天早上的日常，一天又一天。

吃完饭，太姥姥就会去外面干农活，我跟在她后面。到处跑，到处捣乱。

太姥姥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她跟大女儿住在一起，也就是我奶奶。
不过大多时候，太姥姥一切都得靠自己，自己种菜，种庄稼，每年种庄稼收庄稼的时候，爸爸妈妈也会回来帮忙。在一口锅吃饭，爸爸当年也是太姥姥带大的。

太姥姥几个女儿都嫁的不远，所以她也会偶而去几个女儿家转转。我也会跟着，去蹭吃蹭喝。女儿家孝敬的东西，罐头，蛋糕，红酒什么的，太姥姥都会分给我吃。
我还记得有一次，家里人都在外面打麦子，我在家偷着喝太姥姥的红酒，结果喝多了，拎着斧头到处砍人，结果把自己的脚面砍到了，太姥姥特别的心疼，抱着我，差点流下泪来。

太姥姥还能走山路的时候，也会偶而去镇上赶集，去镇上要翻过几座山。挑一些菜拿去卖，换点生活用品。当然，每一回都忘不了给我带吃的回来，通常在太姥姥赶集那天，太阳快下山头时，我就守在后山的山口，听到山上传来声音，我就知道太姥姥赶集回来了，就跑上去迎接。
太姥姥会给我带油糕，凉皮，糖葫芦，糖果等等。

太姥姥还养了几只鸡，我经常守在鸡窝前，看着鸡刚从窝里出来，我就掏鸡蛋，两手握着递给太姥姥，让太姥姥给我做炒鸡蛋。太姥姥就会拿一个碗，熟练的将鸡蛋打在碗里，把蛋壳扔进鸡圈，再切些韭菜放进去，加入盐，调料，搅拌均匀。然后拿出一个大铁勺，倒上油，双手握着铁勺，搁在灶台里的柴火堆上。等油烧开，把拌好的鸡蛋倒进去，放在火上，简单的翻炒几下，香气就出来了。我就在旁边流着口水看着。炒鸡蛋重新放到碗里，递到我手里，金黄柔嫩，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美味。

后来，我长大了，到了上学的年纪，就去了外面，跟爸爸住，只有周末回家，太姥姥总是算好时间，在门前的老核桃树下等着我。

我记得有一年夏天，我从山外买了一个雪糕，想带给太姥姥吃，太姥姥喜欢吃甜的东西。结果从山外走到家里，雪糕已经化成白白的雪水。我把它递给太姥姥，太姥姥特别高兴，当着我的面，一滴不剩的喝完，还用舌头舔了舔雪糕纸。那是我为数不多的，对太姥姥的好。

我曾幻想，等我长大了，赚钱了，给太姥姥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让她享福。

可是，童年的幻想总是太容易破灭。

我收到太姥姥不行的消息，匆匆跟着爸爸赶回家。
看到太姥姥，坐在那里，嘴里吐着唾沫，眼神无光，似乎记不起任何人。
我握着她的手，摇着，叫着太姥姥，希望她能够醒过来，看看我。
可是，那双手有点冰冷，那好像是一个陌生人的手，手上老茧重重，握不紧，没有力气。我叫了几句，太姥姥没有反应。

我有些憎恨她，她不是我的太姥姥，她都不认我，不答应我，她不是我的太姥姥，我不知道我的太姥姥去哪了？
我离开围着的人群，跑到院子外面，四处找，里里外外的找。
可是，并没有找到。
我找了一间房子，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眼泪一直不由自主的流。
我听到有人敲门，没理会她们。
后来，我睡着了。

等我再次被吵醒，有人敲门，告诉我，我太姥姥去世了。
我出门，看着她被穿上寿衣，放进那个毫无生气的棺材里。
我被戴上孝帽，盲目的跟着人群到院子外面，跪在那里，听着周围一片哭声，大火熊熊，焚烧着纸做的各种房子，家具。我却哭不出来。

后来还经历过什么，我似乎都不记得。

有很长时间，大约十多年，我都不敢回那个地方。

我总觉得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总有一天，我会从土炕醒过来。
还没爬到小窗户。
仿佛已经被太姥姥觉察到。
她叫着我的小名，说道，赶紧起来穿上衣服，洗脸吃饭。
耳边传来熟悉的风箱的声音。
我嘴角泛起微笑，没有理会，又翻了个身，沉沉的睡去。

---

后记
2018年，大年初一，我背着包，带着白蜡烛，鞭炮，火纸。
终于回到老房子。
这里已经荒芜，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初冬的积雪还没完全化。
太姥姥住的土房子，已经全部倒掉了
化为一地尘土。

土房子

【90天无戒写作主题训练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