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屠户王老五,四十来岁,开一家屠宰店,供应新鲜的羊肉,也是郝明天的上家客户。郝明天自开羊肉汤馆以来,一直是在他家进货,结算方式是上打下,下月底结清上月的货款。因生意的衰落,征得王老五的同意,便改为季度算账。
怎奈生意一直清淡,那欠款越累越多。重新开张以来,郝明天便捡紧急的债务处理,比如水电费房租等,不然停电停水关门,那就彻底抓瞎了。郝明天的计划是待到稳住了阵脚后,一有盈余,就优先偿还王老五的债务。
这老五的脾气,如市面上的操刀屠户一样,古古怪怪,惹不起。况羊肉一旦断供,也是了不得的。前些日子,王老五电话催要几次了,郝明天一直说着好话,说很快就会打过去一部分,让五哥大可放心云云。没曾想,他今天亲自上门讨债了。
郝明天见他气势汹汹样子,心虚着赶步上前,亲热拉着老五的手,陪着笑说:“五哥来了,快请坐,坐。”
“少扯蛋!”王老五甩掉了手,抬起胳膊,食指绷得笔直,戳着郝明天的鼻子吼道:“我问你,挑买杮子,择软的捏是啵?”
“这打哪儿说起?五哥一直是我的衣食父母,怎敢怠慢大哥?”郝明天装着糊涂,搓着双手讪笑着说。
“别家的钱你怎么还了?当我是傻子是哈?”王老五站在那儿,小眼睛逼视着郝明天。
郝明天见他揭了老底,脸便热辣辣的,只得解释道:“是这样的五哥,所还的大都是水电费房租什么的,这些都是紧急的······”
话还未说完,便觉耳边清亮的一声脆响,右脸颊挨上一巴掌,捂着脸,看见王老五额上的青筋条条绽起,吼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的不紧急了?你知道啵?我马上就要关门歇菜了。宽限了你多少次?咹?你还在指山卖磨,忽悠老子呢。”
“五哥,真对不起。”郝明天捂着发烫的脸,泪眼朦胧望着王老五,可怜巴巴低声道。
王老五用他那小眼睛看看他,又四处观望了一回,店内整洁,羊汤飘香,可却是冷冷清清,重重叹了口气,扯过一把椅子坐下,郝明天赶忙沏上一杯茶恭敬敬捧上。
王老五抿上一口,气哼哼说道:“兄弟呀,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现今都乱套了,你欠我,我欠他,整个他娘的一篓子螃蟹——互扯着腿。”
“是是是,大家都不容易。五哥,这样吧,从今天起,但凡积攒点钱,不论多少,先还你,看可好?”郝明天也坐下,见王老五脸色稍霁,讨好笑说道。
“兄弟,别怪大哥那一巴掌。我也实在没法,天天被那些养羊户堵门催要钱款缠得急着跳楼。”说完,又拍拍肚子:“一大早我就躲了出去,早餐也无着,饿得快瘪了。”郝明天一听,赶忙洗手打烧饼盛羊汤,又切一斤熟羊肉,用托盘端来。
王老五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干净净,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油乎乎的大嘴,便换了一个嘴脸,说道:“算了,你的日子也难过。听说媳妇也跑了,孤身一人,着实不易。看在大哥鲁莽打你一巴掌面上,这样吧,如果有余呢,欠款可以先慢慢少量还。但半年后,必须全额补齐。你看咋样?”
郝明天激动得当即跳了起来,这个王老五人人都说脾气古怪,着实不虚。方才还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现在却摇身一变成了菩萨。
“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好大哥呀。多谢多谢。”郝明天双掌并拢,对着王老五深深鞠了一躬。
“少来这一套。我也不是什么善人。倘把你逼垮,欠我的那些钱可真是全打水漂了。要想吃猪肉,先把猪养肥。”王老五疙瘩脸又阴沉起来,略略沉思了片刻,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一大口,重重把茶杯往桌上一墩,震得碗碟哗啦啦响。小眼睛闪着光,刀子一般直逼郝明天:“你小子别滑头。到时还不上钱卷铺盖关门跑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追上卸你大腿和胳膊的。”说完,起身掩上大衣,摇摇摆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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