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很深了,深得让酒醒的人以为自己走在黑暗的边缘;酒醒了,在这个灵魂属于沉睡的时刻,我听着宿舍兄弟们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喃喃梦语,轻轻地打开了电脑。
刻意把电脑调得很暗,刻意让自己埋在黑暗中,刻意营造一个陌生的安静。
白天里各种聚会的喧哗,让我对这种黑暗情有独钟。此刻,对于我,在黑暗中的自己才是自由的自己,才是属于自己的自己。在这离别的十字路口,我喜欢这种黑暗,我很确定。
再过几天我将离开这所挚爱的大学,离开在一起生活了四年的兄弟姐妹们,然后,或许被遗忘,或许被记住。
听着兄弟们微微起伏的鼾声,我愈发觉得清醒。我放慢了敲键盘的速度,我怕我一离开它就被它遗忘。午夜,它是我最好的陪伴,一直是!在昏暗的灯光中,它载着我飘荡,飘荡在自己的小宇宙里。此时此刻,它把我送到了宇宙的边缘,它说那里很静很静。
蚊子咬着我,一点疼一点痒,这种感觉我讨厌了二十几年,此刻却莫名其妙的喜欢。它和我一样,属于这片黑暗,同样也将会被这片黑暗遗弃。在黑暗中,我找到了伴。这个伴和我一样不愿睡,因为我们都害怕醒来后是另一个白天。好想做一只蚊子,给像我这种离别的人一点疼一点痒,一点清醒一点麻木。
我真不知道毕业时和同学们分手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这些日子连我最常用的电脑都没有时间打开,甚至遗忘了它的存在,连最常去的各种BBS都没有时间。
此时挥袖离别,何时相见?注定了,又一番离别苦,流浪痛。我不会像徐志摩,我要带走所有的云彩,让它陪着我一路前行。
我不是个能喝酒的人,所以我说我不喝酒我只喝酒中的感情。谁知那份感情比酒还醉人。斟满一杯,用一脸的粉红来证明它已经走遍我了的五脏六腑,走进了我的小宇宙、我的生命。朋友说那个时候我有三种境界,一是给别人盛酒,二是等别人盛酒,三是无杯无酒横着走。
外边的高楼不知何时变白了,它说天快亮了。我害怕这种白,害怕这种我一直喜欢的光线从窗户中透进来,这种给我快乐的光线,我此时此刻真的害怕。
我害怕什么呢?要走的还是要走,要来的还是要来,留不住的还是留不住,不是吗?!
二
古道依旧,心路沧桑。
在师弟师妹们的问候中感受着用几年时间熬成的两个字”师兄”的沉重。
我注视着他们年轻的眼神,试图找回曾经的新奇与憧憬。我只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它夹在人缝中拼命的呼吸,拼命地挣扎,身后留下一个个烟圈。我们管这叫成熟。
几百天后,他们也会站在我如今站的这个挥手的月台上注视着来往的人。那个时候,他们会不会和我一样在本该高兴的时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被遗弃的感觉离开这片青青校园?
床头的照片越来越多,在床头看照片的时间却越来越短;照片里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个单薄的我。照片中的那些人那个我,会不会越来越陌生?会不会把我遗忘?天知道!
打开抽屉,沉沉叠叠的是信件,邮票依旧的鲜艳,好几百个邮戳证明我的确在这里住过四年
一封一封从手指滑落,却再也找不回当初收到信的那份喜悦与急不可待,可恶的是我却很清楚地记得。
清楚地记得,却再也找不回来,还有比这更令人悲哀的心情吗?他们都在哪里?熟悉的字印入眼帘,却找不回熟悉的人。我撕碎了它,抛向窗外,一片片飘落,随风而散。
月台上,我喜欢那一个个仓促的拥抱。还没来得及选择拥抱的姿势,怀里就换了一个人。也许我和这些人一辈子只能有这么一个简单仓促的拥抱。在那一刻我们抱住了一种东西叫留恋,很重,重得有些使我抬不起双腿往回走,重得有些使我的视线移不开火车。
渐远的车嘀声告诉我不同的生命之间能有一个拥抱,真好!
朋友,珍惜生命中的每一次拥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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