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距离比特币出世也有10个年头了。

从比特币一出生，他的拥护者就说：“比特币是永远不会受政府控制的。“

说这话的时候，是比特币刚出生的2009年，那时我们还可以在一台普通的笔记本电脑上开采出数量不菲的比特币。

时间快进。在挖矿巨头横行的今天，我们发现比特币的存在正越来越被各种经济和政治利益所影响。不论是挖掘比特币的设备，还是供应电力的来源，随着比特币对传统社会影响的上升，传统社会也越来越开始决定起比特币的生死。

2 

这一切还要从源头说起。

比特币对电力的迫切需求源于其工作量证明(PoW, Proof of Work)机制。

在PoW机制里，比特币的挖矿者必须通过计算机运行比特币软件找到比特币交易中所设定的一串随机数字，第一个找到的矿工能获得验证区块交易的权利，并因此获得相应数量新的比特币和交易费用作为奖励。这个过程听起来像是是一个快速进行大量复杂的分析和计算抢到头筹的过程。

而很多人也都撰文肯定了这个概念，大家的共识是这个加密数字并非凭空就能猜测出来，而是需要经过大量的计算自后得出，因此每个参与的矿工都是平等的，谁手里的机器更先进谁就更有可能胜出，因为这些电脑具有解析更复杂公式的计算能力。

话确实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对。

事实上解决PoW的“比特币谜题”其实不需要计算机有多么强的分析能力，也不需要矿工给计算机配备各种复杂的计算设备和性能调配软件。

简单来说，在PoW机制中，交易区块所做的就是生成一个随机数列(称之为hash)。矿工们要做的就是用不断试错的方法找出这个序列。这个数列没有线索，没有逻辑。而矿工需要做的，就是用比特币代码中规定的计算方式，反复不停的去”猜“。在这个猜测过程中，每秒钟猜测的次数越多，成功的几率就越高。这有点像彩票。你买的票越多，获胜的机会就越大。

因此比特币的计算并不像大数据研究那样，需要复杂的建模、分析、调配机器的性能去尝试不同的计算方法以达到最优工作效率。为挖比特币而做的电脑归根结底就需要做一件事：用强大的硬件处理速度把答案”硬怼”出来，而最快“怼”出来的那个人就能赚到币。

在这个“怼”的过程里，随着参与者的增多，比特币设计机制规定其生成的随机数也会逐渐变长，这样猜测的难度就加强了。为了适应更高的难度，矿工就需要购买计算速度更快的计算设备。因此，比特币价格越涨，挖矿的人越多，矿工之间就会持续进行设备的升级这样的“军备竞赛”以保证自己硬件的处理速度不会输给同行。

有需求就有商机。矿工对简单粗暴的“高计算速度”的要求很快就得到了商人的回应。从烤猫到比特大陆，专门针对比特币计算法则的计算设备应运而生。这些电脑有一个专用处理器，称为专用集成电路(ASIC, Application-Specific Integrated Circuit)。他们的性能单一得畸形：因为自身电路专门为比特币的计算法则而设计，这些电脑除了挖矿其他什么都做不了。当然性能的单一换来了计算能力的巨大提升。在今天，因为ASIC矿机的存在，任何人都可以在普通笔记本电脑上挖掘比特币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果想挖比特币，你需要先砸下超过一台苹果电脑的钱去购买ASIC矿机。

而就像所有硬件密集型企业一样，手握最多资本的一方必然具有行业内最大优势。因此，矿工们开始把自己的资源（矿机）聚集在一起，进行挖矿的规模化运作。而这些聚集在一起的矿机，就被叫做“池”，或者是大家嘴里常说的“矿场”。对于比特币挖矿而言，规模经济带来的效益不言而喻：手握的算力可以更集中、挖矿的能源损耗更低廉，而扎堆的一方也因此可以获得更高的市场份额。

在当下，比特币的开采主要被三大比特币池所主导BTC.com, AntPool和ViaBTC。三者目前所占的算力总和占比特币总算力的比例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的55%。这三者中任何一个矿场打个喷嚏，整个比特币世界都要抖一抖。

3

如果要从挖矿硬件的位置分布来看的话，大约80%的比特币开采目前在中国进行。但在其他地方，比特币的矿场也在增长：冰岛、日本、格鲁吉亚、捷克共和国、印度、美国部分地区和委内瑞拉都在增加矿场。事实上，只要一个地方有廉价而充足的电力，它就会成为比特币矿场趋之若鹜的建厂地。

这是因为，尽管购买矿机是不小的支出，但挖掘比特币的最大成本投入是电力。

就像开篇说的，比特币的开擦采用的是工作量证明的PoW机制。在这种机制里，矿工间人人平等，谁的算力大谁赢。而维持一台矿机高算力的唯一方式，就是源源不断得提供大量电力。根据比特币能源消费指数(Bitcoin Energy Consumption Index)，全球用于比特币开采消耗的能源相当于整个捷克共和国的耗电量。在这种消耗下，比特币的网络大约每秒能处理2.5笔交易。

因此，所谓的工作量证明(PoW)也许改名叫“电力浪费证明”更合适。

此外，如果比特币价格进一步上涨，用电量也将因为算力难度的调整而上升。按照比特币原先的构架，难度调整的目的是增加用电量，从而使比特币开采成本提高，以此推动比特币价格的上涨。

由于比特币愈加庞大的耗电量，一些政府已经开始拒绝比特币矿工使用公共电网。2018年1月，中国央行要求地方政府限制电力供应，以限制比特币挖矿活动，而地方监管机构也在“采取行动，确保比特币矿商不再享受电价、税费或土地使用方面的优惠政策”。

在美国，地方当局越来越担心比特币开采对普通用户的电力使用影响。今年3月，纽约州匹兹堡市(Plattsburgh)下令禁止比特币的开采活动，原因是当地比特币开采的耗电超过了匹兹堡自身的发电能力，导致政府被迫向其他电厂购买更昂贵的电力。不久之后，华盛顿州的切兰县(Chelan County)也采取了同样的做法。

除了加重电网负担，比特币挖矿耗电所带来的环境影响也越来越令人担忧。今年2月，意大利国有电力供应商以危害环境为理由拒绝向当地的比特币矿场提供电力，并指明比特币挖矿的商业模式“明显不适合可持续发展的环境要求。”

而其他曾经对比特币挖矿友好电力供应商，如加拿大的魁北克省，也已经开始限制电力供应的配给。与以前的来者不拒相反，魁北克的电力工资如今会精心筛选他们想要支持的少数矿工，同时会拒绝大多数其他矿场的入住。对于此举，魁北克省发言人马卡·安托万·普里奥(Marc-Antoine Pouliot)说，他们正在寻找“最优秀的合作者”，并将其这种合作定义为“最严肃、最持久、最能给魁北克带来最大利益的人”。

而站在比特币矿工这一边，既有思维模式一般都是：只要我们付足够的钱，电网就有义务提供所有他们需要的电能。但现实是，公共能源供应商也有社会和政治诉求。当比特币开采给越来越多社区用电带来影响时，矿场所能获得的支持也就越来越少，而其选择也会越来越窄。

如果抛开公共电网，只看私营的电力供应商，我们发现比特币矿场的选择也不乐观。究其原因，也是因为虽然这些公司是属于私人性质，他们也需要在得到政府的许才可以供电，并因此而受到政府的监管。除此以外，供应商也会不断受到国内市场的压力，要求他们降低普通家庭和企业的电价，并降低电力生产的碳强度，以保护环境。在这这大环境的诉求下，向比特币矿商提供电力对这些私营公司也同样是弊大于利。

随着监管的加紧，一些得不到用电来源的矿工就开始求助于电力盗窃。2018年4月，中国天津市警方没收了600台比特币采矿设备，原因是当地电力供应商报告发生了一次停电。据《南华早报》报道：“一项调查发现，疑似电力用户电表的接线盒发生短路，这是避免计费的典型方式。”除了这种大规模的盗电，在小得多的范围内，各种形式的设备劫持也变得普遍起来：在美国reddit上面，就频繁有用户反映说自己的电脑被比特币矿商植入木马之后，CPU被矿工“借走”成为了协助挖矿的设备。

这时候就有人问，既然电商不允许，为什么矿工们不去开发自己额供电系统呢? 其实有些人已经开始这么做了，但这并不容易。举个例子说，建设一座新的水力发电站的准备时间很长，而时间是矿工最不能负担的成本，因为比特币的价格波动十分大，没有人知道电厂建好之后，比特币挖矿还能不能盈利。

但还有一个更大的障碍：土地。建造电厂需要土地，而在这个星球上，任何地方的土地使用都是由政府控制的。因此我们就又回到“政府的态度”上来了。而这条路刚刚就说过是行不通的。

因此不管你怎么看，随着比特币能源需求的增加，挖矿所需的廉价充足的电力供应将会越来越少。如果比特币的价格不能随着供电成本的上升而升高，未来比特币能否继续存在还是个巨大的疑问。

当然，对于政府的指控，矿工们对挖矿所导致的电力占用和环境破坏都不以为然。他们说，比特币能耗指数是被远远夸大的，综合来看，比特币矿业的成本远远低于传统金融所占的社会资源、而矿业使用的只是电网盈余的电力。因为电网是不能停下来的，因此这些盈余电力如果不用来挖比特币，就等于白白浪费了。相反，比特币的价值存储特性从一定意义上来说等于是把电厂本被浪费掉的电力转换成了可供日后使用的价值。

4

即便比特币矿商的说法属实，但归根结底电力供应仍将完全依赖于政府。虽然比特币的拥护者一直都宣称比特币根本不受政府权力的影响，但不论是从越发集中的算力，还是始终被政府控制的电力，比特币的种种命门都越发的显示出被既有权利控制的迹象，这个一直被认为是反权威的事物最终能保持它最初的面孔，是一个需要我们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