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水

我在陆家嘴的一个酒吧打了将近半年的工。

酒店管理出身的我，做了酒保，奥，现在叫调酒师。

当然，我是最低级的那种。

大概我上班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来了一位很有意思的大哥，三十岁中间的样子。

同事跟我说，他以前也常来的，对于酒，似乎很精通。

对于这个说法，我很快就见识到了。

他习惯一个人坐在吧台的中央，有时会要一杯威士忌，或者龙舌兰。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会说："小朋友，麻烦随便来一杯，要有点意思的。"

我不太清楚这个有点意思是什么意思，就按照同事教的办法，找一两种便宜的酒随便兑点水，就给他端过去，当然，这一杯收费并没有很便宜，甚至有点高。

他也不质疑，每次端来，照单全收。只是，他总会等到有人过来坐到他身边，才开始喝他的酒。

然后他会对一个陌生人搭茬："朋友，不知道你是不是经常过来喝酒，但是我告诉你，他家的酒我几乎都品过一遍了，而且是随机组合的一遍，现在我基本都是喝随机混搭的，然后一点点品出来其中的种类，甚至是每种的比例。"

很多不常来我们酒吧的人听到他这么说，还是会饶有兴致地与他交谈下去，尤其是那些独自来喝酒的年轻女人，更是非要逗着他把杯中的酒说个明白，再找我来作证。我可以很轻易地看出来，那些女人其实已经相信了他的能力，只是找我来佐证一下而已。

只不过，刚开始我的处境反而不是很好，倒不是因为他不能完全猜对，而是因为他完全猜不对，所谓种类和比例，完全是胡诌一通。然而，他的心机也很明显，虽然他不知道我给是什么酒，但却会根据我要的价格在同等价位的几种酒之间来回搭配，包括比例。

对于这个心机，他显然很得意。

这个时候，我就只能苦笑着点头，毕竟我不能跟人家说，你猜得全不对，我给你的酒都是最便宜的那两种。虽然我很想这样喊出来，再狠狠地嘲笑他一番。

不过我也真是由此佩服他对我心理拿捏的到位。后来同事跟我说，他一直是这样忽悠人的，只不过卖他便宜的酒，收他高一点的费用，自己的提成也能更多一些，所以就任凭他胡说也无所谓了。

我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只管点头挣钱算了，没必要拆穿他。只是看着一个个漂亮的女人被他的技量撩得心花怒放，不免有些嫉妒。

后来我辞职去考研了。

再后来有一天，同事微信上突然跟我说，还记得那个猜酒的吗？他被揭穿了！

啊？怎么回事？

同事说，有一次他猜酒撩到一个女的，说着说着那女的不知怎么的喝了他一口酒。发现居然全是水！骂了句穷鬼，愤愤地就走了。

同事说这个事情他们笑了好久，那个男人也不好意思再去酒吧了。当然，这一笔提成也就没有了，这一点让我的同事心生了些许可惜。

不过，我却觉得，一点小心机能坚持这么久才被戳破，已经是很厉害了。

原文发在公众号“周牙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