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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一半是占有、一半是消耗

第04章:一半是占有、一半是消耗

作者: 不慌不忙岁月长 | 来源:发表于2021-01-05 10:44 被阅读0次

    【面对世间的种种繁华,人人皆是过客,却总希望能成为它们的主人,对于这些美好,有人希望能改造它们使之更为美丽,有人希望能守护它们让其不至衰败,有人希望能占有它们以享受其中。恰如对待一朵花,想要摘下来取悦自己、耗到枯萎的居多;想要浇水施肥、呵护欣赏的居少。】

    造谣、传播、阴谋论,可以算是构成办公室舆论的三大要素。

    尤其是在动荡的大器集团,仿佛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人们因为慌乱和不安而到处窥视的眼神和窃窃的私语。杨广原辞职这件事好歹也算是隔了个夜,而在第二天上午他本人提交辞职报告之前,便已经传遍了整个集团公司,并随之滋生出了各种版本的闲话和谣言、以及大家对公司政治风向的各种猜测。

    事件舆论如同一场群口相声——虽然哗众取宠的嘴皮子总是夸大其词、混淆黑白,简直能把白芝麻说成黑西瓜,但人们却爱听、爱传,因为谣言让事件变得更热闹,且恰到好处地蛊惑着人们那颗躁动不安的内心。

    年重九简单地总结了一下,公司里对杨广原辞职一事的风评在半天之内共衍生出如下几个版本:有人说仇大同终于投靠了秦山河,并按照吴行之的意思干掉了杨广原算是纳投名状;有人说整个集团公司即将变成秦山河和吴行之的营盘,年重九那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随着秦山河和吴行之的掌权将导致自身难保;甚至有其他销售部的部长不知道是出于攀比还是嫉恨,竟然觉得大快人心,称赞秦山河和吴行之干掉了杨广原算是他们终于办了一件公平事儿……

    面对这些别有用心的曲解谣传和推波助澜的幸灾乐祸,年重九哭笑不得,小人和谣言相生相伴、甚嚣尘上,就像漫在水里的瓢总要浮上来一样,你根本按不住,更不能去较劲。

    年重九整个上午都一直耐着性子招待形形色色的来访——有人觉得杨广原走了可惜,真心过来劝留;有人纯粹过来找年重九寻根究底,探听下口风;有人就是过来煽风点火,东拉西扯地撩拨一点恩怨事端;有人察言观色,过来看看门道——就如同媒体记者采访,都想围绕热点事件挖掘一点更深层的东西,而每个人抱着什么心思年重九心里门清。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人都有处在舆论焦点上、处在谣言世界中心的时候,年重九对这种没办法又没奈何的事也慢慢看得开了。仇大同却有点按捺不住,跑到年重九办公室问道:“杨广原是怎么回事?”

    年重九道:“他父亲年纪大了,近段时间身体也不太好,需要他回家照顾一段时间。而且,让他离开公司一段时间也好,好比一个巷子口被恶狗挡住以后,良善的人就不得不绕着走,难道你能趴地上跟它撕咬一番?再者说,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虽一直留着他,但我心里却一直在想,他这样的年轻人不太适合在目前的环境中消磨,这是对青春、意志和理想的消耗。”

    仇大同道:“你还是挺设身处地为下属考虑的,既然你如此看重这个杨广原,我帮你给他办个停薪留职,保留着这个岗位他就随时可以回来。只是现在办这个手续不止我们人事部门要审批,财务部门也要审批,而刘善存现在听吴行之的,只怕会麻烦些。”

    年重九道:“这个问题我反复想过了,现在为杨广原办停薪留职手续不妥,找刘善存和吴行之签字就是与虎谋皮,毕竟吴行之主导撤销这个岗位,其他销售部的部长助理已经被他逼走了,我一直留着杨广原而已。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杨广原现在办理离职最好,以后时机合适了我还有办法把他弄回来。”

    年重九道:“听到那些乌烟瘴气的谣言了吗?我倒不是怕,只是觉得有很多心怀叵测的人都在眼巴巴地看着我跟秦山河和吴行之他们斗呢,我与其梗着脖子跟恶人对抗,让小人躲在后面看笑话,不如腾挪躲闪一下,我自己躲开、让恶人跟小人闹去。把自己摆在明处掰着屁股招风,没必要。”

    年重九又道:“另外,我在工作上有点新的想法正在规划,但现在还不太成熟、时机也还没到,更需要有能配合的平行部门和合适的帮手,一切都充满了变数,但我有必成的信心。在此期间,我不想让自己陷进办公室斗争的漩涡里,这会影响我工作上新规划的准备,等一切都有眉目了,杨广原也就差不多能回来了,到时候也好安排,这对大家都好。”

    仇大同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亲自给他办离职手续,以后我再帮你想办法把他弄回来。”

    年重九道:“你是不是紧张了?公司里有传言说是秦山河和吴行之终于把杨广原给逼走了,很多人评论秦山河和吴行之手腕子又狠又硬,对异己会坚决地赶尽杀绝。吴行之今天飘飘然像喝醉了酒,心里美得不得了,这种人,头上顶了个屎盆子还以为戴上了皇冠。”

    仇大同冷笑道:“我说过,他们本性是孙子,沫猴而冠后便以为自己成了爷,到处借事来显摆他们还不具备的主宰权、摆摆爷的谱而已。不过你想想,会有那种借赃认罪的蹩脚强盗么?可能是用来装腔作势、震慑人心吧。”

    年重九道:“那是,你没听吴行之今天怎么说吗?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仇大同开玩笑道:“这种敲山震虎的手段未必高明,但吓唬吓唬几只豺狗还是绰绰有余。有的销售部长说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要开始挨整了,你看你是多受人嫉恨?这些人,人人自危时竟也还不忘幸灾乐祸,什么德行!”

    年重九无所谓地道:“不招人嫉是庸才,我一不断人前程、二不欺世盗名,能有什么灾祸值得他们去乐呵?不过是林子大了鸟乱叫而已,由着他们说去!至于杨广原以后安排的事我先谢谢你了,今晚我来安排个聚餐,我叫上我们第四销售部里的几个主管人员一起好好地招待下你。”

    仇大同松弛着暗淡的眼袋,仿佛突然沉浸到某种别扭的情绪里,精神就像浸盐后脱水发皱的黄瓜一样缓不过劲来,扭过头道:“晚上又想摆我一道?”

    年重九一猜就是他昨晚跟花姐吵架了,笑道:“哟哟……莫非是昨晚的玩笑开大了?”

    仇大同气道:“你还不知道花姐?我昨晚一进家门就被她给揪住了,把我全身上下闻了个遍,跟豆豆似的。还不是你做好的套?撩拨起她一肚子火气,全撒在我身上。”

    年重九笑道:“这叫玫瑰战争。”

    仇大同指着年重九道:“我们还总说别人幸灾乐祸,你这德行比起他们也不逞多让,而且你的段位明显要高得多,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野路子——装无辜、假正经、你全都会玩;使诡计、打埋伏、你精于此道;挖坑设陷、栽赃谋害、你乐在其中,平时还总装出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你就是个演技派。”

    年重九笑眯眯地道:“我成演技派了,我会演什么?演一出戚继光请夫人阅兵的剧本?我只是昨晚没给你作证而已,不至于后果很严重吧?难道没替你挡刀反而插了你两刀?那今晚的聚餐就权当是给你赔礼道歉咯……”

    仇大同呆呆地想了会,反问道:“你觉得办公室里组织的那种部门聚餐像什么?”

    年重九道:“别杯弓蛇影的,又不是鸿门宴!”

    仇大同自顾自地说道:“部门聚餐其实是职场上最常见、听起来好像很解馋,但实际上又是一种大家习惯了以后便觉得无趣、过于频繁又让人想逃避的团建活动。这种事在开始时是上面的人热情倡议,下面的人积极响应,并且大家都觉得这事儿应形成惯例,并约定好频次以加强交流、增进感情。但慢慢地随着彼此相处久了,聚餐多次并形成了惯例以后,这事儿就变味了,变成下面的人心存念想、热情期待,上面的人心不在焉、敷衍应付——就连《礼记》里都说,饮食所以合欢也……”

    年重九听得直想笑,道:“你对这事儿的感慨若有所指,还把《礼记》搬出来作为你歪解的注脚。”

    “而且,这事儿大都是从各自闷头枯坐开始,中间闷头大吃,吃饱了的就想提前逃跑,道着歉撤退了以后就觉得浑身轻松,像解脱了一样,在同一个桌上吃饭也是各玩各的,注意力都不在对方身上,互相消磨而已。无谓、无味,食而不知其味地例行公事,就像老夫妻之间的作业。”仇大同的表情像嚼着一颗味尽的口香糖。

    年重九笑不可遏地道:“你这顿长篇累牍、拐弯抹角、又引经据典的感慨我可当作是已经听懂了。难道是昨夜西风凋碧树?就权当老夫聊发少年狂嘛!丢了腰带又不是失了贞操,多大个事儿?花姐也真是,每天对你把持得这么紧难道还要检查功课?再说,你把我搬出来花姐还能不相信?”

    仇大同摆摆手道:“还不是你卖了我?心藏刀剑、口舌生花,你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我也奇怪花姐怎么会对你这么信任?你可别隔三岔五地给我找不舒服,活了这么大岁数命里犯上你,我这已经零零散散的老骨头了,你可别撺掇着她给我拆了!”

    年重九还以为昨晚跟仇大同之间的玩笑把事情玩出火了,原来说到底就这点破事,道:“生活嘛,图那种慵懒的舒服干啥?快哉就快活,这可是你教我的。”

    仇大同道:“我是教了你这句话,可我没教你这副德行!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女人就像个小孩子?好比她拥有一件玩具,已经玩旧了的玩具,但是她不会像我们男人那样惜旧——我们会收藏起来、好好地放着,但女人们却会一直惦记着,时不时还翻出来,反复地检查与把玩一番。”

    年重九笑道:“那说明你还有价值,难道你愿意做那种没味的甘蔗渣呀?被人嚼烂了、吸光了以后就随口吐掉?”

    仇大同道:“去你的!我又不是老甘蔗,花姐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但我说的就是她那种过分的爱,那种疑神疑鬼的占有欲——夫妻之间互相占有、互相消耗,好像不把对方的青春榨干耗尽,不把对方耗蔫巴了,就会有别人来抢一样,酸不溜丢的多俗气。”

    “你这才叫酸不溜丢,纯粹是发一些幸福的小牢骚——提防是因为看重你,消耗你是因为稀罕你,怎么没人占有着消耗我?”年重九心里倒有点羡慕,酸溜溜地打趣道:“只可怜你这一脸褶子、一把老骨头,都已然是青春耗尽了,花姐还总是掏破口袋翻钱、敲老骨头吸髓。兄弟我心疼你,晚上给你好好补补。”

    仇大同笑道:“去你的吧!我不想跟你计较,也让你耍够了,但是这个饭局我还是要赚回来。晚上别去聚餐了,你跟花姐说下,咱哥俩找个地方,焚香煮茶、纹秤论道,把酒临江、依风吟醉如何?不问俗务,且说风月。”仇大同眯着眼,一副陶醉的模样。

    仇大同心里当然明白今晚的聚餐实际上是给杨广原送行,年重九也心知这种场合仇大同未必愿意参加,便笑道:“我成花姐任命的纪律委员了?我才不消耗她对我的信任。今晚我可要聚餐做作业,你要是不奉陪,就回家玩玩具吧。”

    当天下午仇大同便计划着手办理杨广原的离职手续,仇大同觉得杨广原的离职程序尤其要一板一眼地按正规流程办理,公司规定基层干部离职程序中该有的谈话、报批签字、以及工作上产生的变动及交接通知都要一丝不苟、清清楚楚,以体现出他和其他销售部部长助理离职的不同。这看似是例行公事的官样程序,实际上却是毫不含糊的以正视听,免得他像其他销售部的部长助理一样在公司的一片谣言中走得不明不白。

    仇大同特意抽出时间跟杨广原谈话并做了记录,随即会同年重九一起办理各种文件的签批手续。年重九道:“公司里有能力、办实事的人越来越少,污七八糟的马屁精、大话虫越来越多!这可是你们人事主管部门的失职。”

    “这不是我们人事主管部门的失职,而是某些人作孽,不过,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现在着什么急呢?大势往往不乱不断,这还没乱到一定程度呢。”仇大同胸有成竹地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人事工作,放心吧,我答应你的绝对做得到。”

    年重九道:“理虽如此,但是在此期间公司的管理和运作被宵小们所把持占有,你我该如何应对他们那种对公司的消耗?现在的我们正是随波逐流做不到、视若无睹不忍心、置身事外不可能、拨乱反正没力量。”

    仇大同淡淡地道:“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眼下公司经营形势不佳,可以说是外患在前、又胡乱折腾内忧不断,他们的路子又偏偏是只破不立,就像敲老骨头吸髓过不了日子,没多少可消耗的,便占有不了太久。”

    年重九道:“这个我比你想得更清楚,但我们还是要努力,只是中间付出的代价可惜,而且工作的难度也会越来越大。不过谁头上不飘点阴云过来呢,希望守得云开见月明吧——可惜天下三分明月,二分照了沟渠。”

    仇大同笑道:“我可是从你话里听出了酸味。”

    年重九叹道:“达则兼济天下,穷且独善其身,有心支撑危局,无奈不掌乾坤……”年重九与仇大同俩人正一边签批杨广原离职手续的文件,一边东拉西扯地说着一些东拼西凑的话,这时集团董事办的办公室主任伍秋霞也来到了年重九办公室。

    伍秋霞看到仇大同也在,好像显得挺开心,道:“年部长和仇总监都在,这巧得真是太好了,我正好有点小事要找你们俩人一起商量下。”但却并不急着说明来意,坐下后翘起二郎腿、弹弹衣角、左右地看看年重九和仇大同,不慌不忙地问道:“怎么样年部长,近期我们四部的销售情况还好吧?”

    伍秋霞是一个性子爽朗干脆、内心却精细温柔的中年女性,她在大器集团刚起步时就跟随老板陆行远一起创业,伴随公司从一家小厂房逐渐发展成为行业内知名的大型企业集团,为企业发展做了很多贡献,深得陆行远的信任,也颇受公司里员工的尊敬。

    年重九琢磨着她的来意,答道:“寅吃卯粮,眼下基础还在,但形势不好,接下来的前景并不乐观。”

    伍秋霞道:“销售的事我也不懂,也就瞎问问。”像相遇时必不可少的寒暄与客套,三个人不疼不痒地聊了会淡话,伍秋霞话题一转突然盯着仇大同问道:“杨广原为什么辞职呢?”

    仇大同琢磨着,这恐怕才是进入谈话正题的引子,想了想便对伍秋霞道:“他的工作一直很稳定、工作成效也很突出,当他提出离职时我专门找他谈过话,他说是因为父亲身体不太好,要看病,需要他回去照顾一段时间。”

    “是这样……”伍秋霞又问仇大同道:“你认为杨广原这个员工如何?”

    伍秋霞要了解杨广原的情况为何不直接问年重九,反而要咨询自己呢?仇大同颇感诧异,看着伍秋霞、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地道:“人事部对这个员工的工作能力和职业品质的考评一直是优异,品德与才能均属难得。”

    “既然人品和人才难得,并且工作是因受家事影响,这类员工不一定要离职,办停薪留职较好。你们觉得呢?”伍秋霞顿了一下,随即说道:“该怎么办你们用人部门和人事部门一起决定就好,不要受其他因素的影响,如果有阻力和质疑就说是董事办特批的,很快董事办也会有相关安排……不过也不着急,晚上一起吃个饭?”

    年重九马上道:“那就去桃花岭吧,正好今晚我也已经安排好了聚餐给杨广原送行的。”

    伍秋霞点点头道:“那就凑在一起吧,开席你们不用等我,我会去找你们。那你们忙吧,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好便离开了年重九办公室。

    仇大同冲年重九眨眨眼,道:“你这几天真是乌鸦嘴,昨天就吃了你的亏,今天你又说我们人事部门失职,马上便给我招来了伍秋霞这一顿试探。”

    年重九笑道:“不是我乌鸦嘴,是谣言可怕。你才叫一语成谶,你刚说完聚餐是作业,现在就有题目出来了,今晚这个作业,你怕是不做都不行了吧?”

    仇大同琢磨了会,道:“也可能是一份作业,也可能是一分明月。今天各种事情都应景,说什么来什么,你说天下三分明月,这不是有一分明月要照过来了?”

    年重九问道:“此话怎讲?”

    仇大同道:“管家请客能没有主人授意?明月在晚上升起,自然要到了晚上我们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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