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不完的江南酒

喝不完的江南酒

      一直计划悄悄将自己想去的地方一一走过。也去了不少自己想去的城市，照片纪念有之，明信片亦有之，但却从未写下只言片语表达当时的心情。

      或许是对江南的旧梦，勾起心底波澜，在乍暖还寒最难将息时候，想与你在灯下，低诉那个温润如玉的三月扬州。

      不似李白，连送有人都浪漫出一种情怀。孟浩然的扬州之行，别于黄鹤楼，波涛万里的长江水与诗人相伴。而我呢，是在华灯初上时刻挤上列车的。窗外漆黑的夜景，间歇性有远处村庄或城市星星点点的亮光在闪烁。每要去一个城市，总该要想想她的模样，可我从来不想，自觉这是一个优点，因为不期望太多，才不会失望。

      从火车上跳下来的时候，江南好像是昨夜刚下过一场新雨。早上六点多的春风还是显得有些单薄。一夜难眠的疲惫并没有纠缠我。像扬州这样的小家碧玉似城市，只能静住某些时刻，慢悠悠方能读出她的韵味来，反正流年不急。

独具匠心的扬州老房子

      扬州城有很多古典园林建筑，像何园、个园、汪氏小苑等，都将我的步伐轻轻挪移。

      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对园林建筑并无研究。一些廊道建筑的曲折回行魅力，我是一点也说不出的，只觉出它们的巧妙。中国古典私家园林的建筑布局，不同于印象中国外园林的中轴对称理念，亭台楼榭不规则地散落分布于山水之间，这该是最朴素的自然之法吧。 每一个四家园林之主都是雅兴十足的。他们给每一座楼、每一间、甚至一块石头都起了诗意的名字，近月楼、蝴蝶厅、玉绣楼.....听起来都想让人住进去呢。记得在一处老宅晃荡时，园主给厨房起了一个文雅的名字，叫“调羹”。扫过一旁的英文注解：kitchen。我想这或许就是汉文的博大精深了吧，英文是表达不出那样的意境来的。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小院和厨房，我也愿意远离江湖，洗手羹汤，泼茶书香。

安详宁静的老巷子

      如果你穿过花园巷，沿徐凝大街，往右手边 随便一钻，就走入了一些里弄去。牛背井的那口老井旁还有络绎不绝水桶碰撞的声音，和着邻里的间的交谈，像是东北自家炕头夜话时那样的祥和。骑着老式二八自行车的人，一边拨着铃铛一边吆喝着：“哎，让一让嘞~”然后，嗖一下，从你身边飞过，就擦着你的裤边，还带起一阵香风。

      婉约的江南，是要细细品味的。不乘公汽，不打出租，不叫黄包车， 自己缓缓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看青砖堆砌的老墙门面。朱红的大门，像是从历史深处打开，为你重启一段久违的岁月。

    在多少个小巷的转弯处，都会想，下一个不同的方向将会有怎样的别样的风景。这样或许就够了。你知道，随便一个转弯都是心中所愿，未知的因素也不会让人那么恐惧，未选的另一个方向或许你从另一个转弯处又正在经过。所有的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破旧的老街被灯光照亮

      偷偷的夜雨，滋润着大地。那天清晨， 地上的泥泞沾湿一双绣花鞋。湿润的空气，亲吻你的发丝，温柔是她对你的耳语。在临街的窗前，慢用一份早餐。沿着京杭大运河，一直走到东关古渡口，一艘旧船还泊在岸边，等待一个不是归人的过客。杨柳的翠色，把人送到春水荡漾的瘦西湖畔。瘦西湖上，游艇激起一层层涟漪，鸳鸯成双成对嬉闹，无数游人的相机快门在响，想要留住这缕春色。

      桃花坞的各种竞相斗艳，想起书中写道，一次王阳明与朋友同游南镇，友人指着岩中花树问道：“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王阳明回答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心外。”这世间的风景于我的心如此明白，何尝在我的心外？每一个被我看见的瞬间刹那，都被我采下，而被我采下的每一个当时都稍纵即逝，不会再来。

喝不完的江南酒

      二十四桥仍在，桥边迎春和红药，年年抽芽吐蕊，谁知它一片情深？ 吱悠悠的摇橹声，像是抵不住水力，从桥那边摇到脚边来，再唱一首甜甜的情歌，真是无比神怡。大明寺的钟声，浑厚、醇重，仿佛是要敲醒混沌的无知。袅袅升起的烟雾中，承载多少愿望。放下一切执着，人人皆可为佛，无数人都朝拜的佛，无非是我们人的化身。

      绕到东关老街的时候，夕阳沉在半天了。造型独特的糕点、水鲜馅美的皮包水，叫我胃口大开，更不用说本就爱吃炒饭的我了，如果你能看到，你会发现我的眼睛里都是闪着亮的。我记得自己曾经一顿饭吃了好几家，分量是足足的了，以致忘记回酒店的时间。可也正是这种酒饱饭足的惺忪睡意之中，才又得以见识到扬州夜色微凉下的静美。

      我是提了一罐桂花酒踱着步的。皮市街的一天好像是在月亮升起的时候开始苏醒。是的，因着它的文艺，所以才有了从那间书屋里传出来的笛声，才会有边城故事的等候，才有了浮生记书店的另一种可能。一间看得见月光的百年老屋，一室闻得见花香的笑声，便是最美好的守护了。

      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是没错的。扬州城本就像是一个老朋友，多年以前你就认识了。它是一个知心人，在你朝梦想迈进的路上，与你风雨同舟。如果，要我形容你，形容一个牵挂的人，我想用扬州来比拟。它是诗，如画，像朱自清院中随风摇曳的青竹，它在那里，才有了相称的安心，和无数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