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看着熟悉的十四楼,黄色的灯光亮盈盈的,心里十分无奈,那是一个她不得不回的家。
父亲上个月去世了,临死前拉着她的手叮嘱她一定要把哥哥照顾好,即便她百般不愿,还是泪眼婆娑地答应了。
父亲的后事是自己一手料理的,哥哥什么都没有管,他也管不了。
林林不是很优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电子厂的小员工,靠着日复一日的加班获取还不错的收入。
哥哥比她好太多了,大学生毕业,屁,完全是父亲用钱码出来的。自己学习成绩那么好,父亲狠心地让自己退学,跟着阿金姐姐出去打工。
哪怕哥哥毕业了,父亲又花钱给他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公务员,可他能力不出众,去年被裁员了。
林林没有责怪父亲,觉得父亲走到今天并不容易,母亲很早就不在了,是父亲把自己带大的,好歹父亲没有找可恶的后母,并且让自己识了字。
林林擦了擦泪水,拿着手里价值两千多的变形金刚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家里走去。
嘎吱,在林林拿钥匙的瞬间,哥哥已经率先打开了门。哥哥十分自然地接下她手里的变形金刚,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进了看着哥哥轻快的背影,林林心里嘀咕着,但愿她可以消停几天了。
哥哥好像着了魔,喜欢上了前同事的妹妹,一个比哥哥大五岁的女人,那女人打扮妖娆,衣着暴露,说话嗲声嗲气的。
林林见过几次,不觉得有什么好。可能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可她还有个四岁的小男孩,已经上学了,调皮得很。
可怜自己这个预备队的姑姑,只要一休息,必会带着那个可恶的小男孩,可能他不喜欢自己吧。但是,他为什么还要我带呢?都是哥哥的错,他是为了和那个女人约会才如此的吧。
林林越想越气,鞋子还没换好,手机铃音响了起来,是阿金姐姐打来的,原来她要结婚了,林林真是羡慕不已,说了很多祝福的话。
阿金姐姐是二婚,她头婚嫁了个条件很不错的,二人也十分幸福。可是婆婆不是很好,阿金姐姐就闹着别扭离婚了,也得到了不错的房产,如今有房有车,有铺面,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而二婚的对象家里条件更好,据说是拆迁的,分了七八套房,那是什么概念呢?自己一辈子的积蓄都不够买一套的,这就是现实。
穷人只会越穷,富人只会越富。阿金姐姐命真好,而自己则是受苦受穷的命了。
她看到那双黑色的真皮皮鞋,放在红色的踏垫上,心里顿时觉得太无用了,自己的不幸都是自己造成的吧。
那个男孩当年不对自己也很好吗?家境也好,可是男孩母亲却很反对这门婚事,甚至愿意出钱,只要她肯离开儿子。
她很喜欢他,第一次约会他为自己买了那双上档次的鞋子。第一次穿上这双鞋子,她觉得舒适极了。
从小到大,她的鞋子都是不合脚的,不是偏大就是偏小,只要还没坏,她就会一直穿。
爸爸总是告诉她,家里条件不好,要节约,要节约。渐渐地,她养成了这个习惯,有钱就存着,存着。从不乱花。
有一次,她的零花钱不小心被某个同事偷走了,她十分懊恼,觉得在外面人心不古,应该把钱给父亲保管,他那么节约,是不会乱花的。而父亲也很乐意帮她保管。
正当他们两个人之间感情迅速升温的时候,父亲打来电话,他在工地做活,不小心伤了腰,要花钱。她大方地告诉父亲,自己攒的那些钱让他先去救急。
父亲吞吞吐吐地告诉她,钱已经花掉了,为了哥哥上学,哥哥现在在某个大学读书,就让他先欠着,有钱了一定让他还给林林。
林林面红耳赤,又气又急,想挂掉电话,那可是自己辛苦五六年攒下的钱呀!懂事的林林还是关心父亲的腰,不知道工地有没有赔偿呢?她没钱,有的话是舍得的。
父亲告诉他,暂时没有,后面应该会有吧。但是必须要钱先救急。以后赔偿了再把钱还给林林,说完又哎呦哎呦地呻吟着。
林林坐在宿舍里,看着已经入睡的室友们,心里难过极了,别人睡得那么香,自己得应对这些破事。
钱该找谁借呢?得七千呢!那个男孩刚毕业没有那么多钱,这些同事虽然和自己住了几年,毕竟是在外地,人口流动比较大,别人会借吗?她决定试试,忐忑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对不起,我真的没钱,家里孩子上学,婆婆身体不好,都得花钱。
不好意思,我的钱前几天给我妈邮回去了,她给我存着呢。
真不巧,我老公前几天做生意把钱都拿去周转了,我还想着问你借点钱呢!
林林忍着泪水,搜罗出身上的所有零钱,五块8毛,没有更多了。都是些纸币,看着挺厚一沓,都是一毛的,是自己省出早餐的一个鸡蛋攒下的,林林本来打算用这钱给男孩买一个围脖的,还得四块多才够数。
突然她想起了那个男孩的妈妈,或许我可以借点,她心里想着,我绝不是看中她家的钱,等到我有了一定还她,哪怕暂时和男孩分别,要不了多久,自己还了钱,就和他在一起,谁也不能再把我们分开。
林林拿着那双皮鞋端详着,突然看到鞋底黏了很大的一块口香糖,真糟糕,自己每天太忙了,居然没注意。
她想徒手扯掉,却发现不怎么可能。她拿来了刀片,小心地清除着这些口香糖。
毕竟是把刀,哪有不伤鞋的呢?锋利的刀片还是把皮鞋划了两道深浅不一的口子,她想擦却怎也擦不掉。
她心里抽搐着,宁愿划伤的是自己的手,而不是那双鞋。
这几年,自己加班加点,熬夜工作,终于攒够了钱,却用在了父亲的丧事上,而赔偿款则用在了哥哥的工作上。
林林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那个男孩已经和一个美丽的女孩走进了婚姻殿堂。她曾经求着阿金姐姐去看过他们的婚礼,甚至还有那条围脖作为新婚礼品。
阿金姐姐曾劝她,不要再管哥哥了,自己换个地方住,找个知冷知热的人。
林林不是没想过,看着父亲黑白分明的相片,她不敢离开,她担心父亲会难过,父亲会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哥哥。
是呀,他是哥哥,本该照顾妹妹的,为什么都是自己为他付出呢?包括这房子,如果哥哥结婚了,自己应该会被赶出来吧,虽然房贷是自己还着,可那个女人绝不会好心留下自己,除非让自己帮她带孩子。
自己绝不能心软,一定要为自己争取,离开这个家庭,给自己找个退路。
林林把鞋子放回了黑灰相间的鞋柜上,却发现怎也不合适,她把鞋子来回换了好多次,最后被摆放在了鞋柜的最高处,鞋子散发出黑色的光泽,一时让林林感觉很温暖。
她快速地做了两碗面,给哥哥端去一碗,自己吃一碗。哥哥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条,告诉她面条太淡,却总记不住她爱吃稀汤面。
哥哥吃完饭,一边扣着手机,一边告诉林林,他要结婚了,小梅愿意和他结婚,只要林林可以帮助照顾孩子,并且单独住。
林林怒不可遏,自己的房子给她住,然后还帮她带孩子,还得单独住,所以这个孩子是自己生的吗?和自己有何关系呢?
哥哥拉着林林的手,十分恳切地告诉林林小梅可以不要彩礼,只有这一个要求,希望林林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牺牲一下。
林林笑了,哭了,哭了,笑了。呵呵,亲情是什么?是什么?她咆哮地拿起父亲的遗照,啪的一声,玻璃相框碎裂开来,父亲在一堆玻璃碴里面露微笑。
林林穿起那双黑色的真皮皮鞋,愤怒地离开了那个压抑的屋子。
外面星光点点,路灯下人影绰绰,都在忙忙碌碌地飞奔回家,可自己已经没有家了,该去哪里呢?
你看,这颗树是你,这棵是我,我永远环绕着你,为你遮风挡雨。林林蜷着身子,斜卧在公园的躺椅上,迷上了那个有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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