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梦到一位著名作家出版了一本书，里面有大量的图片，而这些图片是在多年之前拍摄的我的家乡，非常有幸地有几张是爷爷家院子的照片。是站在窗台前的角度拍摄的，剪取了大半个院子的景，地面上是刚下过雨湿漉漉的酥软，在靠墙的边缘，零零星星地点缀着绿色的小草。那张图片的画面特别清晰，如同我刚刚在现实生活中看过一般，此时此刻还能感受到身处那个景色下的心境。
爷爷的院子承载了我整个童年的欢乐，夏天，阳光热烈，堆积的杨树叶子在地面上投下了带有光斑空隙的阴凉，在微风中一动一闪地摇曳着，大人们乘凉，小孩们追逐嬉闹。午后，爷爷在午休，小脚的奶奶，穿着自己一针一线地纳鞋底的黑色灯芯绒小鞋，驼色的裤子，裤脚是用黑色的带子缠起来的，上身是淡青色的对襟短袖，腰间有红色的腰带，阳光正好的时候，她会把白色的帽子摘下来，用梳篦细细地梳头发，她的头发并不少，没有露出头皮的部位，只是一片花白。她站着门口，边梳头，边看着我们，当我们发出声音的时候，会用手势示意爷爷在屋里休息，我们立即意会，都乖乖地保持安静。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父辈和孙辈一直都特别听奶奶的话，不会顶嘴更不会反抗，她并没有高声呵斥过谁，也没有强硬地要求过谁，但是我们总是默契地非常尊敬她，听她的话。她精明能干，考虑事情周全，做得活儿细致，会和人打交道，自然而然地，小辈们都主动愿意听从她。夏日里，她会自己用一块小香皂在一整块白洋布上划线、裁剪，一针一针地缝制出一件衬衫，穿在爷爷的身上，得体合身。在外面会听到街坊邻居在私下夸奶奶，精明能干，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听到类似的话，我会无比地高兴和自豪，当时讲这些话的那些人的语气、表情，直到现在，我依然清晰地记得。我是和奶奶在一起相处时间最久的孙辈，奶奶的品格给予了我深远的影响。
10年前，她走了，我整个人就空了，每次回家会站在我们家向奶奶家的方向遥望，总感觉小脚的奶奶依然还是站在那里，等我过去，但是我却始终没有勇气再去那个院子看看。最近一次回家，堂妹提出再过去看看，拍点照片留念。一踏入现在已是杂草丛生的院子，我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由其是一块只属于我的地方——一间闲置房的窗台，我就再也拉不起自己了，深蹲下去，尽情地哭起来。这一块是我每天早上背书的地方，一年四季，不论风和日丽，还是风吹雨打，我总是按时起早，在这里大声地读英语、背作文，奶奶做好饭后，会撩起门帘出来温柔地喊我吃饭。当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当年卖力大声读书的场景重现了，往旁边看去，是奶奶曾经出来喊我的位置，却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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