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随想

夜雨霖霖，孩子已经安睡，我披衣下床，走到窗边，听雨点打在屋瓦淅淅沥沥地声响。巷子深处，寂寥无声，夜色正浓。

想来，县城几处繁华的街道喧哗犹如白昼，像样一点的馆子难觅一座。当年，年纪还轻时，回老家恨不得逐日逐夜呼朋引伴流连酒楼饭肆酣饮。如今，物是人非，早已经没有这份心境，连联络一下故人同窗的兴趣也提不起来。到这个年纪，都是老有老下有小的，奔波忙碌不得闲，何苦去劳烦人家，不得已陪着到馆子喝两杯，任你浇胸中的块垒?人常说，人情人情走动了才有人情。中年以后，常深恐麻烦别人，则人情越走越薄也。各自体谅各自难。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也。

山里长大的放牛娃，对老家的山水草木总是魂牵梦绕，每次回来，我总要独自在村中的巷子及各处田地山野转一转，看一看，驻足想一想，似乎总能听到一些远旧的回响，我想这大约是农家子弟血脉里带着的一种故土的基因。回来快一周了，一直无缘下去。白日去医院照看老娘，看到近处山野冬季熟悉的一抹苍翠，一阵心潮澎湃。是的，在寂寂的山岭，躁动而带着一丝愤懑的心情总能很快平静下来。在空旷的大山，曾数临物我两忘之境，在山野，总能找到真实的不羁的自我。

同乡、著名农史学家曾师白日微信宽慰我：莫忘世间苦人多。老来难，一是病痛；二是金钱；三是亲情。史家目光如炬，洞悉人间幽微。因照理肺部感染的老娘，悉知养老院诸多老人的境况，有听闻村里某熟悉的老人新近走了，某老人处境悲凉，心情郁郁，人谁不老? 上一辈老人的境况岂不是下一代的镜子。或许只会更糟糕；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对老人的态度折射出它的文明程度和整体社会良知。历史上的蛮族大多数贵壮贱老，劫掠杀伐需劲勇也。在很多地方，有用是儿女衡量老人的重要标准，没用了，老骨头再也榨不出什么即是负担了。有人说，新冠优化了人口结构，减轻了社保医保负担，可知这类人离文明世界还有多远，可是他们却往往能将水搅浑，兴风作浪。

我这些年略有思考，以为乡村尚未真正走出贫穷，物质上，谁谁谁在哪里做到什么位置，谁谁谁生意做到多大，多少身家多少产业，谁谁谁开什么车回来，诸如此类年节人们在酒桌茶中热衷谈论的话题。即便是所谓的成功人士明显地需要外在的东西标榜自己，失去这些，不为人知，不为人所重，或怅然若失或怒形于色，一定要在众人面前彰显出来才体现出他的成功。而不是上一个台阶，已经不需要外在的物质条件的显摆就能感到内心的充盈和由内而发的自信、豁达。

雨下的疏了，滴滴答答，我的思绪像野马一般乱飘，也许我需要喝一杯助眠。

夜里醒着最是孤独难熬，无计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