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植生性爱自由,不喜华丽服饰、上等车马、豪华仪仗,自屡屡上书兄长魏文帝表明心迹,以期施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皆如石沉大海,未激起任何浪花,反遭数次徙封。
这日夜,植与随从去往新封地的途中,经过一家客栈,月光正好,只见楼上站一妇人,遥望圆月,似有哀戚之状。
“主公,我们的客栈就要到了,各处皆已打点完毕,是否……”
“月华楼,就这家吧!”话音未落,植早已下马向他眼望的那家客栈走去,徒留随从错愕。
植轻轻上楼,站在妇人身后一侧,同样的遥望那轮圆月,想起过往云烟,与哥哥丕一同赖在母亲的怀抱里,被父亲一通斥责的狼狈,亦喜亦悲。
随从上来想要告诉主公各样东西都已备好,请问何时休息,瞧见主公看的入神,不好打扰。正怅惘间,一只大蚊子叮上他的脸,他下意识地打了自己一嘴巴子。不巧的是那声音既惊动了主公又惊动了妇人。
主公回头一瞥,示意其赶快撤退,又镇定的面向妇人。
“余本未想打扰,深感歉意,只是今晚月光甚好,皎洁清绕,夫人为何哀叹声声,扶栏自泣?”
妇人因一时失态而显得慌乱失措,但见眼前人仪表堂堂,似乎无害,刹那看去,眉宇间竟还有一丝帝王之相,不自觉地就镇静下来,于是俯身一拜。
“妾自冒昧,有失礼仪,望郎君见谅!”
“夫人不必多礼,你我皆为过客,郁疾伤身,不如诉与余,待今晚一过,各自浪迹天涯。”
“想妾身三十有余,十几年前得见一书生,满腹经纶,才气逼人,侠肝义胆,风流倜傥,余一见倾心,与之私定终身。他慕植的才华,有一天他忽然告诉我要追随植而去,让我且等待一年,那时的我们浓情缱绻,我便许之。”
“我们就在此客栈依依惜别,今已逾十载,我只好孤清地独自栖居,良人不见回,空嗟叹……”
“原来如此,只是——,为何——”
“郎君是想问妾身为何不去寻吗?”妇人望着远处被月光照亮的一滩水,言:“君若清尘,我如污浊的泥水,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此刻不知夫君有没有见到植,抑或醉倒在哪位新妇的温柔乡,夫君的胸怀早已不向我开放了……”
“见到植又怎样,此刻植也——”植被妇人说的话感染,也望着那一滩水出神,因此说话的声音很小,近乎自言自语。
“郎君会作诗吗?妾身才识浅薄,因此愁思满怀,难以直抒胸臆,都说植七步成诗,我若有那般才华,哦,我在说什么……”
“若夫人不嫌弃,余可赋诗一首,权当一面之缘的礼物,如何?”
“妾身感激不尽!”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借问叹者谁,言是客子妻。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好诗啊,说出了藏在妾心底的话,郎君到底是何人?”
“夫人自当保重,植,告辞!”
“植,植,曹——”
此时,植早已消失在街角。
“主公,主公,等等我,咱不在月华楼住了吗?”
“谁告诉你要在月华楼歇息了?”
“您刚才不是说,不是说……”
植当晚回到早已预定好的客栈,坐在书案前,沉思,又不失笑意,苦笑。
夫人有所不知,余为何那般知你心。夫人思良人,惨遭遗弃;余思兄弟,却被排挤。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清尘是浮的,水和泥是沉的,浮沉所处的位置不同,因而和合在一起的机会也是渺茫的。
你愿化作西南风,进入夫君的怀抱,长长久久;我愿化作西南风,思君报国永不悔。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奈何我兄无视我意,还屡屡更换封地,其心何等硬哉!我知夫人心空,你可知余心凄惶?
随从打一盹儿,慢慢睁开眼,发现主公已在案旁扶额睡去,遂去拿条薄毯给主公盖上。
图源:耶殊陀尼诗社
特别说明:此文除了曹植的诗《明月上高楼》之外全为紫湘杜撰,若有什么大的错误,欢迎看客们指正,万分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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