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一次你会不会后悔……
我是孟小冬。是一个戏子。
年幼为生活所迫登台卖艺,师承北平著名戏曲家余叔岩。
我和梅的结好源于一场戏,但蓦然回首我和他似是始于戏,终于戏,胜于戏,败于戏。
那年,芳华正好,他为旦,我为生。两大名角双双反串,当真是吊足了座儿的胃口。同生在梨园,彼此心生爱慕,接下来的结好也变得顺理成章了。外人都说孟小冬是傲气的,傲气?为人妾又能傲气到哪去?我为了梅不再登台,而他顾及着家中的两房夫人将我安置在外,连门都登不进去。
当晚,我们二人正在吃饭:
“兰芳,你看到了吗,报纸上的事”
“嗯,明日我便去登报声明”
“为什么?我虽不是大房夫人,但好歹也是你明媒正娶的!我是你的妻子!难道让众人知道了会丢了你的脸吗?!”我蓦地站起来,看着他,希望能在他眼里看到为人丈夫的勇敢与担当,哪怕一丝也好。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忽然有些灰心,这就是我要托付一生的男人?但我不后悔,我孟小冬从不会后悔。该享的甜头尝到了,苦头也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他没回我的话,只是良久才缓缓飘来一句“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最近有些忙,这几天就不过来了”他说的极轻,走的极轻。我再抬起头,他也经不在了,饭菜不再冒烟,周围的空气都是冷的。若不是看到桌上的另一副碗筷,我真的怀疑,他是不是从未来过。
接下来的日子我没再见他。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
外面的人都在传冬皇已为人妻,我自是不希望它止于市的,却总是一次次看到梅的登报声明。
流言是团火,我不介意为他加根柴,让它烧的更旺些,可我要以何种身份?又是否有立场?数次的声明,破谣言,却是毁真相,灭流火,却是遏人心。
这段不见天日的婚姻,本就不该存在,又怎么会长久?我们始终是公众人物,婚姻再小,也不可能只是两个人的事。
果然,该发生的事还是要发生,就好像我的前半生,泪流满面,步步回头,却只能往前走。王维琛的血案让我不得不正视我们的关系,可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我们越走越远的距离。
家中梅的一位长辈故去,我头顶孝帽赶去吊唁,却不想被二夫人福芝芳挡在门口。
“我们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走吧!”
“梅兰芳在哪,叫他出来,我要见他”看着眼前这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说不生气是假的,但是,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我今天是为梅来的。
“芝芳,让她进去吧”
“你敢!你要让她进去我就拉着孩子和她同归于尽!”
我就这样看着这对夫妻为了我这个局外人争吵,丈夫低眉弯腰,妻子横眉竖眼。果然,他还是让我失望了,他眼中闪过的纠结尽数化为嘲讽戳进我的心,满目疮痍。
“小冬,你还是先回家吧”
我忽的发现这竟是如此可笑,回去?哪?我还有家吗?
“梅兰芳,你给我记住,我孟小冬再登台唱戏绝对不会比你差!再嫁也绝对不会比你差!”我一把拽下了孝帽踹在地上,一同我这些年受的委屈,四分五裂。
我开始潜心修学,只为不负誓言,让他一败涂地。
四三年,师傅逝。
我为他付挽联:清方承世业,上苑知名,自从艺术寝衰,耳食孰能传曲韵;弱质感飘零,程门执辔,独惜薪传未了,心丧无以报恩师。
余家的香火,我会帮师父传承下去。
我说到就会做到,冬皇名声大噪,更胜从前。
此时已是乱世,北平沦陷,我无依无靠,雨打浮萍。却接到杜月笙的通知,说要接我到香港。
我自是感念不尽,我为名角儿,爱慕者自是不在少数的,可到了关键时刻,谁又能拉你一把?自身难保,都是无暇顾及。
对于他,我早有耳闻,放眼望去,上海第一人舍他其谁。即使不熟悉,又有何干系,此次只为保命,不为其他。
他大我数十岁,没有梅那般秀气的眉眼,却处处透露着一股刚正。
我又一次的成婚了。
自此,我只为他一人唱戏,我额间远山青黛的眉眼只为他而描。
我这一生,刻骨铭心有了,安稳终年也有了,还求什么呢?
我不后悔我这一生做的事,件件拿出来都能摆在台面上。我不后悔嫁给杜月笙,他待我好。我只是遗憾,我们相恋太晚,相守太短。
七七年,孟小冬逝于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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