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早的时候,侦查兵发来讯号,发现了新的食物源。我赶上队伍时,已经有一批先遣队出发了。
我们一路沿着先遣队遗留下的气味前行,奔赴目的地。路很潮湿,有些黏脚,一些大的液滴浮在地表上。在旱季的时候,这样的液滴都是要收集起来的,每天清晨,天未亮时,趁着液滴凝结尚未蒸发,急急忙忙将它们推回地下的基地储存。现在是雨季,暴雨常常不期而至。基地里都是阴暗而潮湿的,顶部不时渗下液体,仿佛要塌陷下来。这样的雨季是致命的,我们做足了防备,噩梦却依旧缠身。几周前的暴雨,来不及赶回基地的阿青,在几米开外,被巨大的液滴击中,洪荒倾泻而至,沙尘,岩石,枯枝败叶,挟同阿青的身体,在水中翻滚。我们来不及多看,只狼狈逃亡。待到雨停,退出基地时,空气里是淡淡的雨水味和泥土腥味,云朵仍大片地缀在万米的空中,而地面上的一切都被冲刷干净,了无痕迹。
前方是一大片红色的荒原,队伍安静地按先遣队的指示行走,穿过荒原下无尽的沟壑。再过几个时辰,太阳升到高空,荒原将变成灼热之地,那时经过,身体将被烤得弯曲,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唯有沟壑之下,能贪得一丝阴凉。
将行至目的地之时,我远远看见了先遣队的大兵,他有着健壮的臂膀,个头是我们的两倍,我看到他立在那里,像一座雕像。再往前一段,新的食物源出现在我们面前,宛若连绵的长城,先遣队已将其围起,远望去,像是一场虔诚的参拜。
队伍近时,我们看清了状况。先遣队二十八位队员,身体已经僵硬了,二十八具尸体,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大兵庞大的身躯未曾倒下,只面着我们来时的路。队伍里的年幼者彷徨起来,在莽莽的荒原里,一切生物渺小而脆弱,最终去向何方?没有人思考这个问题。阿平问起时,队伍里的长者,只轻声叹一口气,说他们被击中了。不是雨水的击中,不是风和砂砾。那种不可预料的,震颤着的击中。
二十八位被击中的队员,宛若滞入一段时空,他们身体的下端微微陷入泥土里,如同扎了根,只是此后不再生长,只是如岩石一般,直至被风化。
我们没有哀悼,队员们稍稍将先遣队的尸体挪开,新的大兵带领我们,将食物分解,卸成块状,背负于肩上,继续漫长的搬运。一切都在静默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有人哭泣,没有人驻足。
我们在回去的路上,大地呈现出一种连绵。空气里是泥土的腥味,地面微微崩坏,我们听到从遥远的地方,从地底,传来“笃、笃”的沉稳的声响。我知道要来了。不一会儿,一个大的阴影,一个水平面向我们降临,一个大的覆盖。先遣队所遭遇的事,我们也将经历。
“就这样吧。”我闭上了眼睛。一些队员停下来,抬头凝望那一个平面。
只是一瞬,平面掠过我们头顶,旋起一阵风,而后落在远方的地面上。
我们继续赶路,伴随着“笃笃”的远去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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