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焦糊气息终于散去,一袭新衣总是好的!只是尺寸让陈默不敢恭维。
白衬衫,九分细带裤,再加一双不知名的网布鞋倒是将陈默打扮的神采奕奕。
只是微微有点美中不足的是,三件衣物都是有点小,白衬衫只到肚脐下方,稍微弯个腰就绷紧了身子,九分细带裤再稍微剪短一些,便是一件紧身短裤,鞋子还好,不用系鞋带还是可以穿的。
石磊在一旁直笑,蝶姐倒是有些气恼。“我已经按大的来买了。”说着跑上楼磨蹭了半天才拿出一件睡衣来。
“先穿睡衣凑合吧,明天再拿回去换。”陈默嘿嘿直笑。
四碟小菜,两杯小酒,一瓶衡水老白干,算是很丰盛了,当然,自己家了,不讲规矩,蝶姐也就凑桌吃着饭,顺便给爷两倒酒。
爷两这算是喝上了,说了很多的话,也谈了很多的问题,一个个都是大着舌头的胡说八道。
酒后吐真言,只是不知谁真醉罢了。
“……小默,我跟你说哦,我和你老爹是怎么认识的哦,那在老山哦,我和你老爹是一个连队的哦。你老爹胆大心细,我也不赖,咋俩是谁都不服谁呀……”
陈默见石叔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自己和老爹的往事,顿时来了精神,一旁的蝶姐也是眼光一亮,毕竟,关于自己的事。老爹和石叔的嘴一般都很严实,很少提起自己的过往,这也是当兵的一种通病。
“……那天是28号,我们都知道那些越南猴子会窜上来送死的,所以我们都做好了准备,后面的炮兵从天擦黑就开始轰,一直轰到天亮呀。阵地前面没有一块完整的土……
当时我和你老爹是前哨兵,他在二号哨位,我在一号哨位。天亮了,我们都以为那些猴子不会来了,我刚躺下,就听到你爹在那边大声喊,我一会神,五六个猴子已经摸到我后面了。
我抱起枪就扫,妈的,全被当前的当前的一个猴子挡住了,剩下的几个猴子又扑上来,想要抓我,我伸手就要拽光荣蛋。
“他妈的,别拽,我来了。”你老爹抱着枪也绕了过来,直接全部给突突了。刚喘口气,就不断有越南猴子从阵地前面的被炮火翻了几遍的土中窜出来,一个个嗷嗷的往山上冲,我和你爹子弹打光了,就要往上边撤。
该死的是,老子刚刚出猫耳洞,就被一个流弹打中了脚,原本你爹已经跑出去了,见我被打中脚就又回来了,抱着我就往猫耳洞洞里钻,然后把我用干粮筒堵在里面,用炸弹把洞口炸了,老子才捡回来这条命……”
往事总是使人感伤,感伤就容易流泪,再加上几杯老酒,只会让人越来越醉,直至泪流满面,蝶姐也是跟着哭,陈默只是一杯接着一杯的把石叔的酒杯满上,静默的听着石磊的讲述。
很难想象,一个鼻涕和眼泪糊满脸面的人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可能有点恶心吧,但是放在石磊的身上,陈默却觉得是神圣。
“……还有一次呀,我们刚刚打下一个山头,当时你老爹拉稀,跑到一个越南猴子的厕所里拉屎,进去不久,就看见你爹裤子都没提,一屁股屎的往外蹿,一个从茅坑里爬出来的猴子,满身是屎的拿着匕首追呢……”
石磊说着笑着,酒杯一起,一抿嘴,一小杯就顺喉而下。
“咳…咳……哈哈……哈哈”说的有些瘆人,笑的有些癫狂,哭的却是让人心痛。
酒至后场,不醉的人也会醉的,蝶姐也是和了两三口,满面通红的趴桌就睡了,石磊更是如此,衬衫的扣子已经解开,袒胸露乳,在这夏天倒也是舒畅无比。
“对不起,对不起……”心里有事,嘴里总是会叨叨,尤其是沉睡或极度醉酒的情况下,只是不知说给谁听罢了。
陈默静静地坐在一旁,他并没有多少醉意,这点小酒只是开开胃而已,即使已经过了八年。
夹起盘子里的花生米,一个接着一个,醋泡,油爆再撒盐的花生米很香,是下酒的不二之物,直到一碟花生米吃光,陈默才停筷。
家里放东西的地方他都是很清楚的,这是认识乐哥以后他新学会的一个技能,也是保命的必备之技。
他从三楼一直翻到底楼,十几个记忆中放东西的地方已经空空荡荡的,直到他在厨房的暗角中发现一把已经生锈的砍刀,用手一抹,就是不断的往下掉铁锈。
“啊,乐哥,我也没办法,刀都不能用了,要不再等几年吧,反正他是熬不过我们的。”陈默接着厨房里的水冲了一下脸。
把蝶姐抱上楼去,安置在自己的房间,石磊早已是呼噜声震天了。女子的身子柔软,光滑,像锦缎一样,而男子的则是粗糙不堪的,更何况是一个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头呢。
只是让陈默凝目的不是这些,而是石磊身上的两处伤痕,一处在脚上,是贯穿伤,明显的枪伤,另一处在胸口,呈片状,显然是散弹打出来的伤痕。
睡觉有呼噜声,是让人很烦的,至少是很扰人睡觉的,陈默找了一间很是寂静的房间。房间里的被褥都是新换的。而且显然是晒过的,温暖,只是在这大热天,不太适宜去盖罢了。
年轻人进入睡眠总是很快的。
陈默却是感到很累,他在和乐哥一起跑,后面恍惚间可以看到很多身着藏青色服装的人在追。还有一个男声在嚷着“不要开枪,不要开枪”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一起跑的乐哥可是不管这一套的,他边跑边扭身往后放枪,那是一把村间用的猎枪,前置装药的老套筒子,打一枪就基本废了,陈默却是没有回头,只听到后面有人嘶喊,磊哥中枪了。
“没事,没有伤着,快点,不要让两个小兔崽子跑了。”
不大功夫,“抓住了,抓着一个了。”
“另外也不要放跑了,快去追。”
陈默跑的很累,累的他想死的心都有了,它窜进了棉花地,跑过了花生地,就是甩不掉后面那群人,尤其是当头的那一个,胸前一片鲜血,却是追的最凶,像一只豹子,想要将自己吞噬。
再趟过一条河,跑上那条自己熟悉的土路,已经花了的眼神中映出一个人影迎面向自己冲来,接着陈默就感到咽喉一阵剧痛……
“啊”夜色很是漆黑,枕头已经湿的不成样子,陈默一把摸向床头,只是什么也没有摸到。点起一颗香烟,放在嘴间,只是不愁,其实他早在八年前就戒了,只是这样做能给自己一点安慰,抑或是安心。
外面的也是很重,更重的是石磊的呼噜声,原先让人很烦的呼噜声入今却让人感到心安,比烟还要有用,陈默走到石磊身旁,躺下,一股困意却是直袭脑海。
当陈默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半晌,不知温热了多少遍的油条和豆浆却是很久没有吃到了,外面的太阳却是那么的热,陈默突然感到,在里面也是有一条好处的!太阳不晒人。
石叔早就走了,只有蝶姐还在,坐在一旁玩着手机。
“我要去大姥爷家一趟。”陈默觉得这是必须的,小陈庄辈份最高,年龄最长的老者,说来,也是自己的亲姥爷。
蝶姐,没有说话,只是笑嘻嘻的看着他,在陈默的理解下,通常没有说话,就是表示默认。当他走到门旁时,他才意识到蝶姐那笑嘻嘻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穿着一件睡衣,再套上一只拖鞋去见长辈,是一件很好笑的事嘛?”陈默有些恼羞成怒。
“我也是不想反驳你罢了。”蝶姐将双手一摊,快步的骑了一个电瓶车来,大红的,很是惹眼,陈默没有骑过,但知道电瓶车现在很火,家家户户几乎都有上一两辆。
现在人们生活都是很富裕,柏油马路修到家,一条大道直通石湖,骑上电瓶车,也不过是十来二十分钟就到,陈默还清晰的记得自己骑个自行车跑上半个小时的苦楚。
石湖整体变化的并不大,只是多了两个超市,街道的路面也更宽了,街边的房子变高了一些。毕竟一个不入流的小城镇,你想要他好到哪里去。
陈默是及其的扎眼的,很难想象一个穿着睡袍的大老爷们去逛街,女汉子还是可以理解的。周围的人们早就是频频侧目,有好事者甚至拿起手机拍了起来。
陈默终究是忍不住了,抓起刚刚换好的衣服,随便找了个公厕换装。
人靠衣妆马靠鞍,二十七八的帅哥,正是大走桃花运的时候,惹的蝶姐也是美目连连。眉目一挑,陈默嘿嘿直笑。
“啧啧……,看来还是有些本钱的。”蝶姐转视了一圈道:
“嘿嘿,蝶姐你觉得怎么样。”陈默盯着蝶姐笑着道:
“嗯,还不错,勉强可以拿的出手。”
“哟呵,这不是默哥嘛!”
正说着,一个杂音却是让人很不舒适的传来。陈默这才注意到,停靠在路边的那辆黑色的奔驰的车窗已经摇下来了,一个黑着眼圈的青年探出了头来。
陈默仔细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出来是何人,只是记忆中很熟,但是一时间又是想不起来,本着不想生事的的陈默友好的递过去一根烟道:“不好意思,兄弟,我实在想不着你是哪位了,我很久不在了,以前的一些人都难记全了,见谅啊!”
“我呀,那个……”那青年听到陈默这样说,有点急了,又是连忙道:
“咳……”青年话还没说出口,车里有人却是突然咳嗽起来,青年却是突然闭嘴了,讪讪的向陈默摆了摆手道:“下次见面再聊吧!”
随后,车窗一摇、奔驰绝尘而去。陈默隐约间看见车后面做了两个人,只是那青年身上的气味让他觉得有点熟悉。是一种淡淡的臭味,和乐哥身上的气味很像。
“小默,怎么,熟悉的人……?”蝶姐在一旁说道:又有些欲言又止。
陈默暗思了一下才恍然悟出是什么东西。对蝶姐会意的一笑:“不认识,但不是什么好人。”
“哦,你还挺会猜人呀,不认识就判断人家不是好人,那你觉得我是不是好人?”蝶姐一脸笑意道:
“那个青年喜欢溜冰,你信嘛?”陈默冲着蝶姐邪魅一笑道:
“溜冰好呀,我也喜欢呀!”两人嬉闹逛街。
一庄的人都是热心的!即使你以前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但只要没有损害人家的利益,人家就是友好的。
块天黑时、陈默才搭着庄子里的一个三轮摩托车回来,还没到家,就见陈小兵远远的迎了上来。
“兵叔”即使以前交过恶,但是辈份还是不要乱的好。
“嗯,那个小默,大姥爷叫你去一趟。”陈小兵倒是很老实,没有过多的言语。
“嗯”
两人一起走向大姥爷家,只是远远的又见一人过来,却是陈胜虎,直接将陈默拦住了两人对视陈默着。
“那个,小默,胜虎,你们先聊,我回去和大姥爷说一下。”陈小兵也是机灵,见两人有话要谈,连忙走开。
“你有事?”
“嗯,大姥爷叫我过去一趟。”
“多长时间。”
“我不确定,可能时间有点长。”
“那……我在你家等你吧!”陈胜虎有点犹豫,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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