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彪靠墙站着,那打手问道,第几次进来了?阿彪如实说是第一次,打手凶道,第一次进来就敢睡到老大头上去?阿彪这才明白,那半截空着的,是监室老大放衣服和吃食的地方,难怪开始还看见有一堆方便面摆在那。阿彪冷静地解释,正因自己是第一次进来,看见通铺上都睡满了,心想老大肯定是睡中间的,自己只能往两边睡,东头厕所都挤满了,自己只能挤西侧算了。打手回头看了看老大,老大对阿彪的回答似乎也认可,就示意打手继续。
打手同阿彪说,现在我开始教你拜堂,你跟着做,做错了就要挨揍。打手叫阿彪对着厕所方向跪下,然后开始念:兄弟进牢房,先拜桂花堂,桂花堂上桂花香,桂花堂上亮堂堂。念完以后,打手问:这是什么堂?阿彪心想起刚才念的口诀,马上回道,这是桂花堂。这是什么香?这是桂花香,打手见没问倒阿彪,只能作罢。后来,阿彪才知道,如果回答错了,就要从厕所里舀勺污水喝下去。打手又把阿彪叫到门边,叫阿彪紧挨墙站好,告诉阿彪,进得桂花堂,就要受过堂礼,每个兄弟送两拳,让兄弟们日后多关照,说完后,打手轻声同阿彪说,身体要紧贴墙,阿彪听后心记住了。然后,通铺上的每个人都下来,对着阿彪的胸口就是两拳,这两拳还不能走过场,必须要狠狠地打,要听得到声音响亮才能过关,否则打人的也要被罚。阿彪知道打手叫他紧贴墙的用意了,有了墙的阻抗,自己才能不被打倒,发出的声音也大,这样才能过关,否则会多挨很多拳。
折腾了近一个晚上,拜堂仪式终于结束,阿彪被分配到通铺的中间睡了下来。收审站的铺位是有讲究的,头铺是老大睡的位置,很宽敞很明亮,监室里唯一的灯就在那个位置。二三铺是老大的左膀右臂,一般不会轻易出手,他们与老大是一伙的,只有在监室里面出现造反作乱时才会动手。四五铺是打手的位置,负责管理整个监室的秩序,所有劳动任务由他们分配,所有饮食也由他们分配,他们算是监室里面的“中层干部”,睡在中间的是老大看得起的下流角色,越往后地位就越低,一般新来的能分到中铺算是很受老大喜欢了。
第二天一早,监室打手就开始了一天的“折腾“,先是起床操练,一大帮衣衫不整的盲流,在打手口令的指挥下,开始原地踏步走,还要喊口号;操练结束就开始整理内务,被子要成豆腐块,牙刷牙膏一条线,毛巾一条线。除了厕所因为没水冲做不了卫生以外,其他的内务还是有模有样的。老大起床后,所有人员必须老实呆在床上盘腿坐好,要上厕所要先打报告,违反哪一条,受到的处罚就是一顿胖揍。
监室老大是个偷车贼,不论是机械锁还是电子锁,任何车锁都不在话下,他们团伙偷车已经有好些年了,因为案件牵涉的人太多,在收审站已经关了快一年还没有送看守所。阿彪进来没几天,就同老大搭上了话,也陆续知道了同监室的人都有哪些臭鱼烂虾了,这里面有抢劫的、有入室盗窃的、有制作假币的、有贩卖毒品的、有组织卖淫的、有收取高利贷的,阿彪如那苍蝇遇见臭鸡蛋般,一有机会就同别人聊天,每个行当都让他觉得新奇,如果说每种犯罪行当都是一种毒物的话,阿彪就落在了一个毒缸里面,每天吸收着不同的毒物,练就着他五毒俱全的本领。
收审站因为案情都没明朗,是不允许会见与探视的,庆哥打听到阿彪与阿基的消息后,叫八百块前往收审站送些食物过来,八百块也没见上阿彪与阿基的面。收审站的管教,因为收了两条烟的好处,还是把一个烧鸡和一袋猪脚给阿彪送了过来。阿彪接到食物后趁机问管教讨了两根烟,烟在这里是违禁品,是很难得到的。阿彪很识趣,接到东西后立马给老大献了上去,老大把阿彪叫过来一起享用烧鸡与猪脚,好久没吃到如此美味了。吃饱以后,打手开始搓火,准备给老大点烟。搓火就是用一点被絮里面的棉花,包上一些洗衣粉,卷成棍状,再用拖鞋底把棉花棍在地下来回搓动,越搓越快,温度就高了,直到棉花冒出烟来,再扯开轻轻吹气,棉花就点燃了。监室里面的烟很难搞进来,老大把那两支烟分成了八支喇叭筒,递了一支给阿彪,两人靠着水泥墙,抽着香烟,真是神仙日子也不换啊。
监室里面也会有购物,因为每个人进来时身上的钱都会被统一收缴起来,每个星期会有一次购物,外来探视的人也会留一些钱给监室里面的兄弟,这样每个监室都会有钱购物。监室购物不象外面,品种不多,吃的就是方便面、火腿肠,用的就是卫生纸和牙膏香皂,也没有单价,一般都是由打手先问监室的资金总数再决定购物。比如监室里面有五千元购物金,打手就直接喊,两千元方便面、两千元火腿肠、一千元日用品,管教就会叫劳动号子的人把这些物品丢一堆下来就行了,到底有多少数量,也没有人敢问,五千元的购物,堆起来也没多少。阿彪第一次看见是这般购物的,心想,天下生意哪有这么暴利的,这还只是现金而已。他们被送进来时,身上脱下的首饰、玉器,还有名牌衣物鞋子,这些都是拿不回来了的,出监时都会叫外面的人送衣物进来,他们在监室里面穿着的都是些街上流浪汉的衣服,被子也是一样,没有床被子是完整的,整个就是一难民营的感觉。
在收审站大概关了快一个月,其间也被叫出去讯问了两次,阿彪还是与最开始在派出所里说的一样,治安大队的警察整理了材料,因为有某些领导过来打了招呼,加上阿彪与阿基也没成年,就把这个案子收了起来,以取保候审的名义把阿彪与阿基放了。临走的时候,管教先来打了招呼,叫阿彪收拾东西,准备出监。同监舍里的人,有的递纸条叫帮打电话,有的叫阿彪帮跑一趟传递消息,阿彪都一一记下了。监室老大笑着对阿彪说,走吧,小兄弟,能出去是好事,以后别这么不小心了。大家都清楚,出去后改邪归正是不可能的,能够做到的就是再小心一点,争取别栽进来。
监室外的阳光是如此美好,阿彪换上了八百块送来的新衣裳,仰头望着天空,那久别的蓝天,真令人向往。不一会,阿基也换好衣裳出来了,兄弟俩抱在一起,没有言语,没有痛哭,唯紧紧地抱着。这一抱,让他们的感情更加深厚,这一抱,让他们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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