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阿彪和阿基早早就醒了,宿舍在靠近番禺的一个城中村里,八百块没住在这里,昨晚送他们回这里后,丢了一把钥匙给他俩就走了,告诉他俩明天上午跟着其他兄弟去开工。
开什么工,阿彪也不想问,反正自己有的是力气,什么工都能做。晚上小哥俩兴奋地聊起白天的经历,半夜都没睡,一大早就醒来,等着八百块来接他们。住在这里的都是外地人,大家出门也互不干涉,没有谁会关心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小青年。后来才知道,八百块按照庆哥的吩咐,每个窝点只放两到三个人,千万不能为了省钱把这十来个小年轻全放在一起,这样做是为了安全,就算一个窝点被抄,也不至于影响整个团伙。小年轻们互不熟悉,又不在一起住,根本不知道团伙里还有哪些人。
八百块骑着个摩托车来了,很漂亮的样式,听八百块说,这摩托车叫本田125,发动机声音象打鼓,加速性能特别好。八百块让两人都上车,带着他们出发了。很快,阿彪认出来了,他们来到了广州火车站广场了。这里是广州市外来人口流量最大的地方,火车站广场边就是白马服装城,还有流花车站与省汽车总站在边上。每天在这一带出入的流动人口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
八百块把车停好,叫两人随他一同走到一处阴凉地方坐着看。看什么呢,八百块就叫他们找与他们年龄相仿、打扮时髦,身着牛仔裤脚套波鞋的小混混,阿彪他们按八百块说的方法去找,果真有好几群,在广场上无所事事地溜着。阿彪问八百块这帮人都在广场上干吗?他们不去干活吗?一连串的问题八百块都来不及解释,干脆来一句,等着看就是了,等会就有事做了。
广场周围是有公安执勤的,公安巡逻的车也时不时出现在广场上,这帮年轻仔一直在闲逛,他们是在等公安换班的时机。因为广场执勤的任务重,每个班只有四个小时,换班中间有个十分钟左右的交接,这十分钟里就是他们干活的好时机。他们一直在广场上逛,就是在寻找目标,一旦目标确定好了,就等着换班的时间了。十点钟快到了,公安换班时间也快来了,八百块看看手上的表,同阿彪与阿基说道,睁大眼睛看,马上开始干活了。
上午十点时,广州的夏天开始变成蒸笼了,灼热的阳光让人不禁把衣领都解开,把袖子也撩起来了。脖子上戴的项链,手上带着镯子戒指都露了出来。只见两个小年轻仔在广场上不知因为什么吵了起来,没两句还动上了手,周围的人不禁凑上去看热闹,一时大伙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两个打架的小青皮身上。只见另两帮青皮,从身后拽、从旁边扯,把那脖子上的项链和那手上的镯子麻溜地抢了下来,开腿就跑,被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就跑远了,等想起来喊“抢劫”时,小青皮们都已经上了过街天桥了。冲过天桥,小青皮一下就钻进了胡同里,连人影都看不到了。再回头一看,刚才那两个打架的青皮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故意在广场上打架引人注意,一旁的青皮伺机下手抢夺。
阿彪与阿基在树荫下看得清清楚楚,阿彪刚想喊一句“抢劫了”,被八百块一把摁住,手一指不让阿彪喊出来,然后发动摩托车,拉着阿彪与阿基就骑远了。
回到庆哥那里,阿彪和阿基才明白,让他们去学干活,原来就是干这种活啊。庆哥正在查看“战利品”,今天抢到一根金项链,一个金手镯,庆哥拿出一把天平称,称了重量出来,项链有35克,镯子有22克,因为都是女式的,所以重量一般。庆哥同阿彪与阿基介绍了一下,今天干活的那四位,两个小河北,一个小山东,还有一个小东北。打架的那两个是湖南仔,来自湘西,一个曾经盛产土匪的地方。庆哥把抢来的金器收了起来,然后拿出一沓票子,四个干活的,每人一千元,两个打架演戏的,每人五百元。那时的金器价大约是240元一克,今天的“战利品”应该值个一万五,分给手下五千元,庆哥还拿一万元。看着那帮小青皮手上的票子,阿彪也忘了这是“犯罪”的行为了,眼里只见到了钞票,看了看阿基,阿基的眼神同他一样,充满了羡慕。
八百块带着阿彪与阿基上的第一堂课就是抢夺课,让这两个孩子亲眼见到别人抢劫,亲眼见到别人分帐。中午,庆哥带着一大帮小兄弟,大摇大摆地往饭店去了,又是一顿海吃胡喝,今天还多了一个项目,夜里还去了卡拉OK。阿彪与阿基是头一次进卡拉OK,看着什么都新鲜,想起在足球厂做工的日子,真是天壤之别啊。庆哥借着酒意,问两个孩子,开心不?开心。跟着庆哥混,有庆哥吃肉的时候,兄弟们也肯定有肉汤喝。阿彪与阿基喏喏应着,很快就同那帮青皮们喝嗨了。
从卡拉OK出来已经是半夜了,八百块今天没送他们回去,两个孩子自己找了个摩的回宿舍,摩的在村口就走了,两人就顺着村里的路,向宿舍走去。快到宿舍时,阿彪远远看见有个人在路边蹲着,心想什么人这个时候还不回家睡觉,只见那人站了起来,径直向两人走了过来。走近一看,原来是阿斌,哥啊,你怎么来了?我找你们找得好苦,后来还是买了几包万宝路给那天来厂里找厂长要钱的同乡,他才告诉我你住在这里,我在这等一个晚上了,你们俩到哪去了?
阿彪明白了,那天八百块去要自己的工钱时,顺便同厂长打了招呼,叫他不要为难阿斌,阿斌才有了八百块的扩机号。三人回到宿舍,阿斌忙不迭地问起,你们在哪上班,工资多少,这宿舍要多少租金?阿彪不知怎么同大哥说这件事,支吾了半天不开口,阿斌严厉地问阿基,你说说,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今天不说清楚我饶不了你们。阿基看这样子也不想瞒了,就把他们这两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阿斌听完了,拉起两人就往外面走,别在这呆了,跟我回去,我们重新找个工厂上班,这种事不是你们能干的。
阿彪与阿基都急了,阿彪把哥哥拉过来,坐在床边,低着头同哥哥说,我不想去打工了,累死累活也挣不到人家一天赚的钱。哥,我要赚钱,赚大钱,我要回家建新房,要让妹妹考大学,还要让奶奶享福。阿斌一听就火了,顺手一个耳光过来,打得阿彪眼冒金星,你这混帐东西,叫你出来打工赚钱,不是叫你出来犯法赚钱,你不愿打工就回去,明天我就送你们去车站。阿彪头一抬,对着哥哥的目光,清楚的说道,哥,你就是把我送回去,我也会自己过来,我一定要赚大钱,否则我就不回家了。哥哥还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阿彪又接着说,哥,你出来打工多少年了,你赚了多少钱?你看看你,才多大,就象个老头子一样背都瘘了。哥,你真以为打工能够赚到新房子吗?打工能够让妹妹上大学吗?打工能够让爸爸不那么累吗?能让奶奶住上城里的房子吗?
这一连串的反问,把阿斌问傻了,是啊,他出来打工也好几年了,每个月辛苦赚来的钱,想填上家里的窟窿还早得很,自己都二十多了,过年回家的路费都舍不得,哪里敢想成家娶媳妇的事。可怎么样,也不能让弟弟去犯罪啊,阿斌口气软了下来劝道,弟啊,就算我们赚不到大钱,我们过个平安日子也得啊,做犯法的事,哪天栽进去了,你让我怎么向爸爸和奶奶交待?你还是跟我走吧,我们赚点安心钱算了。
阿彪见大哥如此不甘心,干脆说些硬话,把哥哥的想法直接堵掉算了。哥啊,这么多人在广州混社会,也没见多少人栽进去,现在的社会,犯法的人多了去,我又没成年,就算被抓了,也判不了刑。你给我两年时间,我赚不到钱,就跟你回家好吗?你就让我去闯一回吧。阿基也是这个想法,立马也低下身来求阿斌,让阿斌给他们一个机会赚大钱。见两人根本不听劝,阿斌也没办法了,只好叫两人小心点,千万别犯大罪,别惹杀头的罪。
阿斌走了,他不肯在这住,连夜回厂里,明天还要继续上班。剩下阿彪与阿基,两人躺在床上睡不着,阿彪问阿基,如果有一天我们被抓了,被判刑了,你会怪我吗?阿基连连应道,你真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走到哪一步,都不可能怪你。阿彪放心了,握着阿基的手,好兄弟,我们一起在广州混,不混出个名堂来,我们绝不回家。好,一起混,混出人样再让别人瞧瞧。两个孩子又开心了,甜甜美美地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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