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烟笔记·金山灯会

【青玉案·赋金山灯会】

        危楼绘壁雕栏刻，麝香吐、流琴瑟。十里华灯沉桂魄。彩舟香毂，青螺薄隰，并入游人舄。    袨衣粉黛溶花色，肤若凝脂鬒如墨。笑问今夕是何夕？短箫长剑，紫衣岸帻，月底挥弦客。

邑人皆知，我平日里填得两阕歪词，故属我为此次灯会也写一首，以赞颂之。我一介后生小辈，第一次参加此种盛事，心中确实感慨颇多的。无奈才疏学浅，纵是苦心经营，枯调的笔端却也蘸染不出华藻的文字以点缀这场盛事。故而又思为文一篇，不为赞颂，权当纪念而已！

每年春节，若夸菖蒲盛事，除除夕外，必曰“菖蒲灯会”，而夸菖蒲灯事之盛，必推“金山灯会”为首。洎正月初六始，过浃旬上元节后结束，称“圆灯”。其造灯必穷极工巧，剪彩为花，罩于锦㿸，观之若映花秋水，明瑟可爱。灯四角饰之以流苏，灯火掩映之间，摇摇欲坠，有云遮薄月，烟笼芍药之致。花灯品种繁多，依二十四节气，每月各选一灯为代表，正月宫灯，寓富贵；二月走马灯，寓生生不息；三月四月分内外桃花灯，以寓春回大地，万象更新……其举灯之人亦有规矩，如仪仗灯（报信灯，用于灯队出发前通知接灯户）必三代以上人家任之，尾灯则必鳏寡者任之。仗仪灯每夜蓏果盈筐，而尾灯一人肩掮二灯，行路换蜡，皆须小心为之。何天伦者如之厚，而鳏寡者如之薄也？盖古人趋吉避凶，故如此为之。

更有人物灯，为八盏，灯上绘八仙画像，举灯者须扮演角色，或紫衣彩裳，或鹤氅宽袍，皆从故事。故词曰“短箫长剑，紫衣岸帻，月底挥弦客”，盖“短箫”者，韩湘子也；“长剑”者，汉钟离也；“紫衣”者，何仙姑也；“岸帻”者，铁拐李也；“挥弦”者，擫籥者也。若问“今夕何夕”，则八仙为王母庆寿也。王母灯为鸾凤一只，绕于腰间，首前尾后，行时癃瘇，遇荦确难行处，辄大呼惊怪，曹国舅揶揄曰:“王母骖鸾并凤，何遇此小坎而不得过也？”同行皆大笑不止。

接灯户必先备烟火炮仗以候之，见灯来，不悭烟火，其光照重垣，亮如白昼，真如稼轩“东风夜放花千树”之语。屋内案前摆有水果糕点，可随意取食，更有散烟倒水者，往来如童仆。余尝笑，虽腰酸腿痛，夜行数里，然可大饱口福，却也不枉。灯队至人家，必唱“八仙庆寿”与“舞狮”为戏，舞狮一次四人，一场结束，舞狮人汗出如雨，衣襟尽湿，次场必换人，其费力如斯。

灯队不行回头路，不戏回头灯，来时周行，去时则须行荦确小路，故田间阡陌，山麓河隰，鞋靸无有不急。灯队数十人，灯数十盏，夜费蜡柱数百根，常仪仗灯已至山麓，而尾灯辄于山腰云雾吞吐间，远看烛龙一线，隐约缥缈，芙蓉旌旗，乐传烟雾，仿若羽人自天而下，使人不敢近观也。若至通衢大道，则观者摩肩簇舄，集溷不堪，车马不通，锣鼓喧阗，杂以啸嚣声、喇叭声、爆竹生、笑谑声，靡沸不已。用古人之言:“其男女之杂，灿烂之景，不可名状”可谓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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