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多,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雨刷器刮的无聊至及。她吃完麻辣就搂着抱枕睡着了。
下雨天,可以发生好多故事。人总是把痛苦记得深刻,而快乐随意抛掉。新兵连的赵指导员总是说这句话。
所以每次下雨天,他就会吹紧急集合,他像是对折磨我们有瘾,三分钟全副武装之后,就是五公里,然后在训练场蛙跳,熊爬,匍匐,俯卧撑,每次一个半小时之后就是站军姿。赵导就会开始跟我们说好多,我好多记不得了。
“痛苦才是长久的,才是深刻的,你们要习惯痛苦,它是你们的朋友。”赵导说的很慢,很温柔,他说话都这样,好像永远不会生气,至少我没见过。
刘连长跟他完全不同,“你们新来,那就是垃圾。大浪淘沙,剩下来的才会是金子。”刘连长每次在我们累的要死的时候,就只有这一句话。
我讨厌“垃圾”这个词,更加讨厌明知道他们两在“玩弄”这帮兄弟,我们还得忍着。那年我十七,雨打在身上都是要冒热气的年纪。
终于在一个雨天,我爆发了。
我在蛙跳一圈后,右脚的大脚趾受伤了。连号是“不抛弃,不放弃,同甘苦,共进退”,接下的训练,脑袋里闪着的就是这几个字。
人可以抗很多困难,但往往无法承受的却是生命之轻。
平时照理是在台阶上,站军姿半个小时。今天安排的练蹲姿,然后赵导开始训话,天知道我的大脚趾有多痛,我在心里倒数着这半个小时,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我快数到了。
刘队上来也要开始讲话了,我进入训练以来,他从不在这个时候训话的。
“报告,我不服”,我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天啦...天啦...
我在说什么,站起来立马怂了。
“你对我有意见?啊!”刘队上来就是一脚。比起来那一脚,他的那一声“啊”更震慑我。
我趴在训练场,嘴上已经啃了一口泥,泥水溅在我脸上,刚站起来又是一拳。
“你可以滚蛋了”这是他那天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全体都有,起立”,“向右转”,“跑步走”...
我不知道,那天下午,那帮我还不熟悉的兄弟跑了多少圈,我只是怔怔的站在训练场中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流眼泪了,如果有个地方可以让我虔诚的跪下,我都愿意。
我知道我犯错了,错的很抽风,庆幸的是,我还来的及去追悔。
之后的一周,没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像生了根的树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晚上的时候,整个训练场空的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就这样站着,忘记了脚趾疼,忘记了下午的难受,忘记了自己。
在第七天的早上,赵导第一个跟我说话。
“不想走?”
“报告,不走”,我答的很大声。
“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然后来大会厅找我”,赵导说的很温柔,我犯错了,他也不生气。
走进军营前,是他去我的家乡,给了我第一套军装,是他带我坐上了离开家乡的火车。在火车上,他说我很坚硬,以后一定会让他骄傲,让我好好干。
他的不生气让我觉得愧疚不已,丢失了他的期望。
我抬腿准备回去宿舍,左脚刚伸,就直挺挺的砸向了赵指导员,记得他的鼻梁被我砸出了鼻血,他抬着头扶我坐下,他去处理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听着不远处的训练声,我的双腿慢慢有点知觉了,尝试着站起来,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都记得,像两根棍子直直的插在泥土里,从脚底到腰,无数只蚂蚁从下到上爬在你的每一根神经,麻麻的痛。
后来,我终于留下来了,但也为这样一次冲动付出了代价。
车外的雨下的有点密集了,打在挡风玻璃上都有点看不清,我把雨刷器打的更快了点。
“你怎么哭了”,右边副驾驶的她转过身来问。
“啊?”我继续说道:“哦,没事,开太久了,眼睛有点累”。
拿纸巾擦干眼泪,确实看前面的路更清楚了。
“你怎么醒了?”我问她。
“你雨刷器那么响,都盖过歌声了”,她顿了下,“你很喜欢李宗盛?”
“不是啊,我只是喜欢他的歌”
“有区别吗?”
“当然有,我不喜欢他有了家室还爱上林忆莲,这样出轨开始的感情我觉得不是爱情”。
“后来呢?后来他和那个姓林的怎么样了”
“离婚了,七年后林又爱上了别人”
“太可惜了,我不要听这种不好的故事”
“那说说你喜欢的他吧,值得你这么远跑过去”我问她。
“他声音好听,很温柔,长的也帅,跟他聊天好开心”她呵呵的笑着。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呢?”
“网上认识的,他每天都陪我聊天”,她一边笑着一边说“还经常送我礼物,除了我爸,他对我最好了”
“嗯嗯,那你们第一次见面吗?”
“嗯嗯,不过他每天跟我视频”
“照片我看看,哦,你手机丢了”
“没事,等我买了新手机,发给你”
“好的,你知道我微信吗?”
“啷,这个熊上面有你的号码”,她指着我驾驶室前面放的熊饰品,上面留着我的号码。
她说她已经记在刚在那张纸上了。
车子前面开到丹霞服务区了,我跟她说在这边休息一晚,明天中午左右可以到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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