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时买了一摞书,但没时间读,放在书桌的一隅,静静地躺着。
今天周日,抽出两个小时读了郑小悠的《年羹尧之死》,使我对年羹尧的形象有了新的认识。
年羹尧作为与雍正相关的重要历史人物,由君臣相得、“千古未有之榜样”沦落到被赐死,有点兴也勃亡也忽焉的味道。大部分人并不知道真实的年羹尧是什么样子。宫廷戏、戏说之类,大多把年羹尧说成雍亲王的家奴,似乎年羹尧出生那天起,就是四爷的人,无可选择。而实际上,并非如此。在雍正还是胤禛,胤禛还只是贝勒并未获封雍亲王的时候,年羹尧作为康熙朝的政治新星,已经是川陕总督这样的封疆大吏了。由贝勒晋升亲王后,年羹尧所在的“下五旗”之一的镶白旗被拨到雍亲王属下,这才跟后来的雍正有了主属关系。在此之前,年羹尧的原配夫人(当时已离世)是明珠的外甥女,年算是明珠一系的人,跟四爷分属不同阵营。而年羹尧作为康熙朝的翰林,算是正经的读书人。有清一代,翰林出身,将来可能是入相的。只是机缘之下,由文入武(他的继任者岳钟琪也是如此)做了统帅一方的将领,军功远大于文名了。
他在雍正元年因军功(主要是作为川陕总督、抚远大将军平定罗卜藏丹津之乱,为即位不久的雍正帝的合法性加分不少)骤至恩宠无极到雍正三年被一撸到底,只有三年多的时间,虽然这三年来是他军功鼎盛的时候。不过由于年羹尧为人跋扈不知进退,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很快从君臣相得到鸟尽弓藏走狗烹,其过山车般的速度,也是古今罕见的了。
在皇权时代,功高不赏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为人臣者应知帝王的忌讳而深自韬晦,方为求全之道,稍显跋扈,则难免不测。而且,书中所言,军事活动的特殊性决定了战机稍纵即逝,非果敢杀伐决断不可为,因此军功的形成过程难免对承平之下的政治、经济、财政等运行制度提出挑战,因此,军功累累者为文臣所不喜,在所多有,难以避免。如果立下军功者不收敛谦抑,很可能会得罪文官阶层,从而为自己的平安落地留下隐患。年羹尧狂妄到多所举荐,以致吏部有所谓”年选“之说,对朝廷用人指手画脚,均非人臣之道。后来雍正帝在京城表彰他的军功,他倒好,求名、跋扈,有些僭越,留给皇帝、大臣的观瞻非常不好。如此之下,当皇帝调转枪头的时候,臣下揣摩上意,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众皆誉之到弹劾的奏章雪片般飞来的众皆谤之,也就不难理解了。
与甄嬛传等戏说不同,年羹尧的妹妹年贵妃却是深自谦抑,从未恃宠而骄。年贵妃死后(在年羹尧之前)谥曰敦肃,“敦肃独全终始礼,家书不发大将军。”年贵妃读书知史性情谨慎,忧谗畏讥,只是体弱,生了三子一女却全部夭折,致使她三十出头就辞世了。
年羹尧案作为泼天大案,年氏被赐死的只有年羹尧及其跋扈的长子年富(其余被发配充军的在所多有,但不算灭门株连,也无所谓斩草除根),父兄均未株连,算是出乎意料——皇帝内心也知道,弄倒年羹尧是必须的,但也深知他是不会反叛的。只是年羹尧子孙永不得做官,年羹尧本支就此败落,无可挽回了。
悠悠往事留与人说。在古代,对建立赫赫军功者来说,功成弗居,深自谦抑,确为自保之道。
又,读书时发现书中提及《古今图书集成》——这让我误以为是宝玉初见黛玉时杜撰的书名呢。翻了一下,原来宝玉杜撰的书名是《古今人物通考》,所谓”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也。嘿嘿。
这本小书抓住“年羹尧”之死,仅论一事,条分缕析,有考证而无古板之意,令人耳目一新,可以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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