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学创作上,我经历了太多的挫折。
总的说来,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从初中时沉迷于这点兴趣到2010年前后,我写得比较随意,也比较快,那时有强烈的创作冲动,然而因基础较弱,我逐渐意识到,作品质量很难有较大提升。因此,从2010年开始,我开始对文学进行专业化的研究,在大量阅读的前提下,我同时进行严肃的写作训练。这一过程持续至今,效果也很明显,我最近的作品,尤其是小说,无论是选题、表达还是词句运用,较几年前确实有了很大提升(遗憾之处在所难免:做研究的功夫多,作品太少)。但是,几年来的沉寂(我定义为韬光养晦),又让我面临着一些新的问题,其中最难以突破的,就是长久养成的深思熟虑、字斟句酌的写作习惯使我的创作效率太低,低到已严重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使我随时都处在紧张和焦虑当中。具体点说,以前一旦萌生了写作冲动,可以提笔便写,很流畅很自然,像唱歌一样,几千字的文章就是一口气的事,最多时一天可以写上上万字。现在,写作变得无比奢侈,能够真正开始这项工作已经很不容易,即使有了开始,也无法顺畅地继续,脑袋里有无数种思路、无数种表达、无数个词汇在碰撞、审慎和较量,让我难以抉择,总要经过一番痛苦的选择才能落笔,以致花费一整天能写出两千字已经颇感欣慰,这还只是在提笔期间,而更多时候,虽然写作的冲动不断在驱赶我,但经过了日日夜夜脑袋的过滤之后,所有的一切已经消失殆尽,留给我的只是悔恨和遗憾。
现在的状态,让我真切地体会到了大师们在创作上的艰难。钱钟书创作《围城》,据说每天就写500字,一本20多万字的小说,足足写了两年多,而他同样花费了不少精力创作的另一部小说,在写了几万字后终于放弃。同时,我也无比羡慕另一些大师旺盛的创作精力。鲁迅在创作上显然异常严苛,他用词精准,文章更是精炼,每一个词每一个字几乎到了不可替代的程度,然而令人震惊,他短短一生也留下了上千万字的作品(含翻译作品)。但有一点,鲁迅没有长篇,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在创作上的态度有关。还有一些作家,对我来说真是谜一样的存在,比如说冯梦龙、张恨水、金庸,他们能写得又好又快,确实令人惊叹。当代也有一些写得又好又快的作家,比如莫言。还有一些写得好但不快,比如苏童。写得快但不好的作家有不少,为避免口舌之争,不具体说明。
对于现在的困境,我做过深入剖析。我意识到自己又到了再一次转型的时候,从做研究的状态转变到专注写作的状态,从以追求作品质量为主的阶段转变到以追求作品数量为主的阶段。我认为,写作的训练本就是一个反复的过程,经过前一个阶段的训练,最初的目的已经基本完成,随之而来的困惑促使我要进行再一次转型。
严格说来,这次转型在一年前就该完成,而当时因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那一阶段本身的缺陷越来越明显,以致不断吞噬着我的成果。直到后来,我越发意识到我在写作上陷入了困境,写作不再那么轻松了,而是非常严肃非常沉重,沉重到使我难以承受,我充满了怀疑,充满了焦虑,甚至不再那么自信,而我的潜意识始终强调,我能写得很好,比之前的自己要好上很多。因此,我变得非常慎重,遣词造句时常到了令自己都崩溃的地步,而这种在细部上的全身心投入,我发现会影响到整篇文章的格局,不仅是结构,还有整个美感,我最终不得不恼火地承认,写出的东西并没有好多少,离自己的期望太远。而更让我崩溃的,是写之前的深思熟虑和写作期间的艰难,使产出急剧减少,我为此耗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却苦于倾倒不出一点内容,是名副其实的书呆子的症状。我要改变这副写作的状态,首先是不能给自己太高要求,随意一点,自然一点,没啥一本正经的,毫无压力的,更接地气。再次是抓住每一个写作的冲动,果断开始这项工作,不犹豫,不挑三拣四,尤其不能寄希望于写作前长时间的思考。
我相信很多人曾面临着同样的处境,其中大多数就是在这个阶段永远放弃了写作,而更多写作者,他们还不曾进入这个阶段,若是希望在这方面更加出色,他们终究要面对。当然,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但要炼就一项卓越的技艺,不断改变不断突破在所难免。(张茂彬 于2017年12月10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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