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小学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作业是写日记。
我会有很多想法,有很多事情都想写下来。
比如,春天挎着小筐去地里挖野菜;
比如,把树枝弯成圈圈缠上蜘蛛网去捕蜻蜓;
比如,看到了天上那变幻莫测、城堡般深邃的云朵;
就连家人用漂亮的杂志糊墙这种琐事我都想写下来......
太多太多我想写的东西了。
严厉的班主任检查日记,拿着我卷了边的本子细细看了一会儿,说:嗯,你这可以啊~
这是我的爱好,这有别于作业。
也许,我是在不知不觉中倾诉自己于笔端,在倾诉中寻找自己,认识自己,塑造自己。
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我得到了一只黑色小奶狗,我的日记内容更丰富了。
送我小黑狗的人,是我的六妈。
在老房子住的时候,她是我家的东邻。
六妈抱来那只小奶狗的时候,我家里养着一头猪,灶台上赶巧有一大锅野菜豆饼麸皮熬就的猪食,热气腾腾。
我用那只长柄圆勺给它舀了满满一勺,放在檐下台阶上。
小奶狗凑上去闻了一下,就欢快地摇着毛茸茸的尾巴,头也不抬地吃将起来,啧啧作响,好不热闹。
从此,它成为我最贴心的伙伴。
我每次出去拾柴的时候都带着它,它在我身前身后,来来回回,撒欢儿地奔跑。
低头,是那或绿或黄的草;远处,是那或绿或黄的树。
只有我们俩,欢脱轻快地游走在空旷的山沟沟里。
有时我怕它累了,就把它抱起来,放在柴篓里背着走。
它也喜欢跟着我。
看着我的时候,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信任、欢快和热情。
我想,它对我也是全心全意的。
哥哥拿弹弓子打了麻雀,一般都会在灶下烧了给我吃。
有一次哥哥打了三只。
我用绳子系了去逗它,它冷不丁跳将起来啊呜一口吞了下去;我很生气,又拿了一只去它面前晃。
最后,三只麻雀都进了它的肚子。
有一天我发现它老是抓眼睛,扒开细看,眼角生了细细的白色小寄生虫。
我边跟它说话,边用火柴棍儿一条一条地挑出来,还把挑出来的虫子给它看。
它一动不动,只是温柔地舔我的手。
我想,我说的话,它都懂;我的心意,它也懂。
它被我们养的毛色乌黑发亮。
有人想买,我们不卖。
有一阵子,屯子里很多家的狗都被偷了。
有一晚,月亮明晃晃皎洁如雪,月光下的一切都仿佛都带着重影儿。
我们在熟睡中被它奇怪的呜呜叫声吵醒。
月光下它在院子里东奔西突,又吐又拉,狂躁不安。
大人慌忙起来查看,投毒的已然遁了。
小黑狗折腾了半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们惶恐不安地给它喂了些温水。
第二天早上,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它渡过了这一劫。
擅长看家也是个要命的优点,因为它太敬业,爱咬生人。
因此它被拴上了铁链,被禁锢在屋外的那一小块空间里,无法自由奔跑。
后来,我也离家求学,生活中多了很多事,很多人,留给它的空间和时间越来越少了。
每次回家,它都兴奋地拖着铁链扑上来,眼睛里满是期待。
我只是跟它说两句话,摸摸它的脑门和鼻子。
一个寒冷的冬日清晨,我推开门出去,看见它躺在狗棚外,一动不动。
它死了。
我们把它埋在大门外的榆树下。
我辜负了它。
很多年后,我还时不时地想起它,眼睛还会再次湿润。
有生命的小东西,或者人,要认真考虑好了才能养。
因为要对 ta 负责,因为不能辜负 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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