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春,农田里有了薄薄的绿色,小鸟“叽叽喳喳”在老槐树的枯枝里跳上跳下,朝霞染红了东方。
一辆带起尘土的吉普车越过了农田,停在了一片残垣瓦砾前。
没等到尘土落下,坐在副驾的秘书小丁就下车拉开了后门,毕恭毕敬:“高总,我们来得有点早。”
“特意早来,我想和老太太多聊会。”一身正装的中年人从车里出来后,直接朝前面的废墟走去,小丁和司机则各拎一个大袋子跟在他后面。
"拆"字随处可见,竟然还有一个小院独处的废墟中间,那里有一股细细的炊烟很快被风吹散,像没出现一样。
突然角落里窜出一只黄狗,支愣着耳朵开始狂吠,震得小院墙上的尘土扑簌簌落下。
“大黄,好了。”话音一落,只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蹒跚走出来一个老婆婆。
她的腰身已经弯到直不起来,黑毛线帽里露出灰白的头发,颧骨上的老年斑让枯黄的脸更加暗沉。
她喘着粗气,用手里的拐棍轻轻敲着地,一步一步走到院门口。
“张大娘!开门吧,我是高辉,从前是老三的初中同学。”
听到有人说“老三”,张大娘这才拨开门闩,院门“吱扭扭”被推开了。
门外的男人有五十多岁,戴金丝眼镜,穿着西装革履却不像文人那样瘦弱苍白,一张四方大脸是红光满面,像交了财运的商人。
他身后的两个青年倒是看起来挺面熟。
张大娘用昏花的眼盯着来人好一会儿后,手里的拐棍碰了碰黄狗那挡住门口的身子,黄狗就低呜一声让出了条道。
小院依然是高辉印象里的样子。
墙角那里用砖搭的是狗窝,西墙边种的月季早已枯萎,不少劈好的木柴堆砌在东墙边上,嵌在墙头上的碎玻璃在折射出光亮。
“唉!破院子旧屋子住着老人,乱脏得很,不嫌弃,就请进吧!”
从东到西的三间平房,进门是个厅堂,吃饭会客都在这儿,东间是张大娘的卧室,西间该成了厨房。
一个上了年纪的阿姨正在西间厨房里涮碗,见有人进来,忙在围裙上擦干手走过来了。
她弯腰吃力地从客厅的方桌下拖出三张方凳,又温婉地招呼着三人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具又进了厨房。
“唉!一晃多少年没来了,大娘,还认得我吗?”
高辉三人的魁梧身体让小方凳们很有压力地颤抖了几下。
“现在刚进入春天,早晨还是有些凉,快喝点热水驱驱寒。”阿姨从厨房出来后,把一杯杯热茶水递到三人手里。
“我记得初中那会儿,你和三儿是同位,常来叫三儿一起上学。”
听了张大娘的话,高辉点头后,接着看向忙着添水的阿姨:“这个阿姨看起来也很眼熟。”
“你王姨是三儿的干妈,这些年经常来照顾我。对了,他大儿子刘浩也是你们的一个学校的。”
“刘浩?是学校出名的尖子生,说看着这么眼熟呢?王姨我还到你们家里去过,你家刘霞今天忙什么?她负责的工程怎样了?”
高辉有些激动地打开了话匣。
“怎么你还敢惦记人家刘霞?当年你追刘霞的那些故事,都成老黄历了。”
张大娘要维护的人,可从不管对方是谁。
“没,不再惦记了,早就不了。”高辉脸上有些不自然,讲话有点不流利了。
几人喝着茶,吃上了高辉带来的瓜子和水果,聊得话题才还越说越多,有点拉不住的意思。
午饭也是在一起吃的,王姨简单炒了两个青菜,把高辉带来的火腿和烧鸡切了装盘,加上一锅面条吃的几人都热热乎乎。
看看时间,下午四点钟了,高辉说:“王姨,我顺路送你回家吧?” “你们忙自己的工作去吧,我要等保姆来接班,家里不能只留老太太一人。”
于是,三个人告辞,来到吉普车上,一直充当无声人的秘书小丁把捏着手里的纸,看了又看:
保证书
等到张德平本人回来的时候,本公司保证做到: 把拆迁房屋的所有手续和受益人均换成张德平。
还有双方的签名与时间。
“高总,今天我们确是和张大娘签好了拆迁协议,是个好事,可是这个保证书也会给公司留下后遗症。”秘书一脸担忧。
“不会有啥后遗症,因为张德平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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