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知道自己在做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一日,大周的二皇子珏阙出宫行猎,不料遭人暗算,坠落山崖。
“小花,你瞧,我捡到一个人。”小草指着河边一个鲜血淋漓的男人,“看他穿的衣服都是好料子,不如我们把他的衣服扒了,浆洗浆洗,应该能卖上一大笔钱。”
小花正在浆洗衣服,看见以后凑过去看了看,“他头上的发带发簪也是极好的,这是玉吧?”她上前把珏阙的玉簪拔了下来,对着日头照了照,阳光透过剔透的玉,将绿光映在她的脸上,小花道:“听说,这样透明的玉,是最值钱的。”
“能卖一两银子吗?”小草问。
“应该可以……卖二两!”小花想想就觉得美极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天天吃肉了。”
“不过,看他这样子,应该是个富人家的公子,会不会有人找上来?”小草很是担心,“万一被人找到了,会不会被砍头?”
小花又瞧了瞧奄奄一息的珏阙,并不在意,“把他煮了,喂阿黑和小灰,到时候骨头一丢,就算找过来,也是被山上的狼给吃了。”阿黑和小灰是她们养的两只狼狗。
于是小花和小草便将珏阙拖出了小溪。
小草:“要不,我们先问问他是哪家少爷,到时候等人来找,还能拿着他身上的衣服布料,没准能得到更多赏钱。”
小花:“好主意。”
于是小花给珏阙喂了些米汤,等了许久不醒,小花决定先去磨刀,小草便上山砍柴去了。
珏阙昏昏沉沉的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破破烂烂的茅草房里,透过窗子可以看见一个小村姑边磨刀边跟两条恶狗说话,“再等会儿,等我把那人煮了,你们就有肉吃了。”村姑提刀进来,珏阙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姑娘救命之恩,珏阙无以为报,还劳姑娘送我回宫。”
小花:“回宫?”
珏阙点头:“我乃大周的二皇子珏阙。”
小花立马把手里的刀背在身后,她想,救了二皇子,应该会被赏很多钱吧。
就这样,珏阙被小花急忙送回了宫。初来皇宫的小花被这满眼的金碧辉煌震撼了,珏阙被送回寝殿,穿着纱裙的宫娥进进出出,手里端着的玉盘金盆里是药材和热水。但小花的眼只看到了她们美丽的衣裳,精致的发簪,还有漂亮的脸蛋。
“我不能再回去了,我要留在宫里!”小花想。
忽而,宫里的奴婢皆下跪参拜,“请皇上安!皇后娘娘安!”
小花呆愣愣的看着,那并肩而来的皇上和皇后,雍容华贵。他们身后跟着的大皇子和荷薇郡主,也是高贵优雅。小花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她吓得瑟瑟发抖,不能让他们知道,她曾想杀了二皇子喂狗,她只能是二皇子的救命恩人。
“就是她救表哥回宫的?”荷薇郡主注意到大殿门口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村姑,便问一旁侍候的宫人。荷薇郡主是皇后的外甥女,临城王之女,从小养在宫里。
“是,我就是二皇子的救命恩人!”小花连忙说。
“大胆!郡主问你话了吗?”李盛侍卫出言呵斥,然后转身跟荷薇郡主回禀:“禀郡主,就是这个村姑将殿下带回来的。”
荷薇郡主点点头,“起来吧。”又对身边的大宫女红莺讲:“带她下去吧,换身干净的衣服,用些膳食,好好善待。”
红莺领命,将小花带了下去。
珏阙伤的都是些皮外伤,将养了几日便恢复了往日神采。
这一天,荷薇郡主来看望他,“表哥,那日救你回宫的小村姑,你看如何赏赐?”
珏阙想起那小村姑说的话,虽然她想把他煮了喂狗,但到底还是把他送回了宫,便问:“那小村姑呢?”
荷薇道:“一直安置在我宫里,今日也把她带来了。”又看了红莺一眼,红莺便把那小村姑给带了来。
小花自从被红莺带走,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罗衫纱裙,头上带着绢花钗子,脸上涂的是胭脂水粉。她还用上了铜镜,第一次看到精心打扮的自己时,小花自己都觉得美极了。
珏阙问:“你想要什么赏赐?”
小花道:“我想留在宫里。”
珏阙心想,放这样一个敢杀人喂狗的人回山野,对那些落难的人未必是件好事,于是便同意了。“这样,那你便在我宫里当个侍女吧。”
小花:“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珏阙:“那又如何?”
小花:“不该以身相许吗?”
于是,满殿的宫人侍婢便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
荷薇郡主挥挥手,红莺便把小花给带了下去。
小花觉得红莺对她不似之前和善了,“红莺姐姐,你怎么了?”
红莺:“二殿下是皇储,天下都是皇家的,救二殿下是你的本分。携恩求报,还敢肖想皇子,你这山野之人,野心和胆量还真是如山野一般大啊!”
小花想要嫁给二皇子的愿望破灭了,但她可不想离开皇宫,忙道:“红莺姐姐,我只是看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讲的,我不是故意的,是我说错话了吗?”
红莺瞧她一脸无辜,或许年纪还小,不懂什么是“以身相许”吧。“你以后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宫里当宫女,莫要再去扰二殿下,否则,你便不要再在这皇宫里待着了!”
如此,过了一月有余,珏阙习字,小花送了茶水来。珏阙瞧她面生,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花答:“回二殿下的话,奴婢名叫小花。”她心里有些失望,这个二皇子真是贵人多忘事,看来早就不记得她了。
珏阙:“小花?俗气。”过了会儿想起来,这个小丫头不就是当初要把他给煮了的那个村姑嘛,又瞧她面相其实端庄艳丽,就是年纪尚小,皮肤又黑又糙。“今日给你改个名字,就叫妍桦吧。”他下笔写了两个字,“既然进了宫,便是一个新的开始,不追究你之前,但万望你好好做人。”
小花看不懂珏阙写的字,只知道自己改了名字,从此她跟之前的粗野生活断了联系。“妍桦谢殿下赐名。”
珏阙瞧她尚算机灵,但是本性不是名字,说改便能改的,“我看你年纪还小,今日起,你便跟在教奴堂学习识字,读书明理吧。”
妍桦:“谢二殿下!”
……
如此这般,过了两年,妍桦渐渐心性沉稳,仪态端庄,艳丽的容貌也显露出来。
一日,在外打仗的二皇子让人送了些东西回来,妍桦奉命给大皇子送去。彼时大皇子宸烽正在洗漱,他的面上有一道刀疤,平日里都是带着银色的面具遮掩。妍桦将东西送进去,正好瞧见宸烽的真容,十分意外,大皇子竟与皇上长相极为相似。
宸烽瞧见这小宫女看傻了眼,便将面具戴上,温声问:“吓到你了?”
妍桦连忙摇摇头:“奴婢从未见过大皇子真容,一时瞧见,觉得十分英气俊朗,故而……”连忙跪下,“是奴婢失仪,请大殿下责罚。”
宸烽一直觉得自己面容狰狞,没想到这漂亮的小宫女倒挺会说话,“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妍桦:“奴婢妍桦,在二殿下宫里伺候,这是二殿下给您带的东西。”说完连忙将东西奉上,是一盒滋补的灵药。
宸烽见了,很是开心,“二弟有心了。”
……
又过了一年多,二皇子终于击退敌国,立下赫赫战功,班师回朝。
妍桦心里一直有个想法,从未放弃过,如今等了三年,她的机会终于等来了!
二皇子刚一回朝便被皇上立为太子,夜宴群臣,举国欢庆。觥筹交错之际,荷薇郡主为太子献舞庆贺,娉婷袅娜,婀娜翩跹,美艳不可方物。皇后的意思无需多言,众人皆知,她早就有意将荷薇郡主配给太子做太子妃。
妍桦这一日精心打扮,穿了艳丽的红裙,站在一旁为太子斟酒。只可惜珏阙忙于与邻座的平南王说话,并没有仔细瞧她,毕竟在场的每一位宫娥都是精心装扮,衣带飘飘,风姿绰约。说直白一点,太子殿下瞧着哪位宫女都很好看。她们女子可能会注意到衣裳首饰妆容什么的,他们这些男子谁会老是盯着那些个东西瞧?大致一看,赏心悦目,赞赏一番,也就算了。
荷薇郡主一曲舞毕,帝后称赞,群臣鼓掌。荷薇郡主开开心心的坐到太子身边:“表哥,我跳的舞好看吗?”
珏阙:“妙极!”
荷薇追问:“那你喜欢吗?”
珏阙便笑:“喜欢。”
荷薇于是满心欢喜,太子身旁的平南王瞧了,对太子道:“荷薇郡主惊才绝艳,太子殿下文武双全,真乃一对璧人!”
荷薇听了颇为害羞,珏阙倒是笑了笑,与平南王遥遥举杯。平南王刚把酒杯放下,便瞧见大皇子宸烽身后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宫女,他面色阴沉的瞪了那小宫女一眼,小宫女瞧了,连忙低头背过身去。平南王的好心情消失的无影无踪,反倒是愁眉紧锁。
宸烽自然瞧见平南王在看他身边的小宫女云安,就在前几日,这小宫女执意要在他宫里伺候,他也便由着她。至于她的身份……平南王的独女,掌上明珠。宸烽有婚约在身,又无意争储,故而自然不愿意跟位高权重手握重军的平南王有牵扯,所以只当不知云安身份,此番宴会将她带出来只是希望平南王瞧见,然后把云安郡主带走。
说来奇怪,珏阙总觉得于他对坐的洛城王在看他,准确说在看他身边的宫女,他抬头一瞧,发觉这个小宫女长得还挺漂亮。
荷薇扯了扯珏阙的衣角,珏阙低头,荷薇凑到他耳边:“表哥,陛下一直在看妍桦。”珏阙这才想起来,那个长得不错的小宫女就是当初带回来的妍桦。
珏阙刚要抬头,荷薇又扯了他一下,“我瞧着姨母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
珏阙拍拍她的手,“没事的。”他若无其事的观察了一番,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宴散之后,珏阙便派副将李盛去了大皇子的宫里。原本他还以为妍桦不过是个山野女子,瞧着父皇母后和洛城王的神色都不对,又联想到后宫里的嫔妃们,不难怀疑某种可能。
“皇上驾到!”一声高亢的传唤声响起,皇上匆匆而来,珏阙未及请安,皇上便问,“你宫里有个红裙的小宫女,她在哪里?”
“父皇……?”珏阙不解,“您说的是哪个小宫女?”
“今日在你身侧伺候的那个。”皇上很是激动,焦急道,“快把她叫来。”
“去唤妍桦。”珏阙便吩咐道。
妍桦到了,皇上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问:“你今年多大了?”
妍桦:“回陛下,奴婢今年十六。”
皇上将她拉到身边,仔细端看,“像!真是太像了!她穿着红衣站在那里的时候,我以为那是她来了!”
“父皇说她像谁?”珏阙在一旁问。
皇上:“慕蓉!”
珏阙作恍然状,他其实心里早有意料。
慕蓉本是洛城王的师妹,后来与当时的皇上相恋,之后渺无音讯。从此以后皇上便寻遍了与慕蓉相似的美人进宫,有的眼睛像,有的鼻子像,有的嘴巴像。
珏阙仔细打量了妍桦一番,这小宫女与初来的时候变化太大了,白了,高了,也渐渐长开了。三年来他在外出征,想必父皇母后不曾常来他宫里,这小宫女又要上奴学,可能未曾见过。
“洛城王到!”外面又传来一声传唤。
洛城王急急进了来,瞧见妍桦便呆滞住:“慕蓉……”
二十年前,慕蓉与还是二皇子的溙巍相恋,后来溙巍为了帝位,娶了渤平王之女璃珞。慕蓉便转身投到师兄洛城王的怀抱,后来溙巍当上皇上,将慕蓉强掳来,可惜的是在一个深夜,慕蓉消失不见了。传言说是皇后为了保住嫡长子珏阙的地位杀了慕蓉,皇上从此与皇后便生出嫌隙,面和心不和。不久后,皇上为了弥补对洛城王的夺妻之恨,亲自为洛城王赐婚,婚配的还是洛城王的表妹,更是缔结了婚盟,皇上的长子与洛城王的长女成婚。只是,不过一月,皇后便带回了皇上流落在外的长子宸烽,嫡子珏阙便成了二皇子。
“我的女儿!”洛城王激动万分,“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洛城王找到自己遗落在外的女儿。
“大皇子到!”又来一声传唤,宸烽进了来。
“皇兄,你来的正好,你的未婚妻找到了。”珏阙朝着宸烽恭贺,“真没想到,当初在山野救我性命的竟是我未来的皇嫂。”
宸烽作不解状。
珏阙又道:“这个妍桦便是洛城王遗落在外的女儿,按照婚约,她既然是洛城王的长女,自然也就是你的未婚妻了。”
宸烽便看向皇上求证,皇上点头应是:“不错,妍桦便是你的未婚妻子。”
不待洛城王说什么,宸烽便朝着他拜了一拜,“恭贺洛城王寻回爱女。妍桦自从那日来我宫里,我便心悦她,今日本是想求二弟将她让与我,不料竟是我的未婚妻子,真可谓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殿下心悦我?”妍桦倍觉惊喜,她成了大皇子的未婚妻,大皇子竟然心悦于她!
“我自是对你甚是喜欢,说来怕你笑话,我还跟二弟去信。”宸烽有些不好意思。
“是呢,大哥曾跟我提过,怪我,打起仗来就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后来想起来,已经在回朝的路上,我想不若等我回来再说。”珏阙便笑,“怪我,怪我。”
洛城王瞧这两个小的两情相悦,便不好再推脱什么,他虽不喜皇上,但是大皇子和太子殿下都是极好的。
妍桦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先是皇上说她像故人,再有洛城王认她当女儿,如今大皇子更是成了她的未婚夫。妍桦没想到她居然可以当个风风光光的皇子王妃,今夜之前,她还在朝思暮盼,觉得做个二殿下的侍妾便已经是天大的好命了。
“传朕旨意,今封大皇子宸烽为烨王,与洛城王长女妍桦郡主择吉日完婚。”皇上看着长相与慕蓉一般无二的妍桦,又看看相貌与自己极像的宸烽,满意极了。
“谢父皇恩典!”宸烽叩拜谢恩。
……
这一边,云安被平南王拽住,斥责道:“你今夜随我回府,莫要再给为父丢人现眼了!”
云安自小被惯大的,“我不!我要陪在大殿下身边!”
平南王气急:“大殿下是有婚约的,你往他府上凑什么热闹?传出去,你父王我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云安不从:“大殿下没有生母,在后宫肯定会受人薄待……”
平南王:“你呆他宫里也有几天了,可曾瞧见有宫人薄待他?”
云安仔细想想,摇头。
平南王:“太子殿下在外出征,可会欺负他?”
云安仔细想了想大殿下似乎对太子……赞不绝口?于是又摇了摇头。
平南王:“皇后娘娘苛待他了?”
说起这个,云安忙道:“皇后娘娘都不许他去请安,这不是疏离是什么?”
平南王气得敲了她一下,“谁都知道皇上皇后面和心不和,大殿下长得像极了皇上,皇后免了他晨昏定省,只是不愿见他的脸,眼不见心不烦而已,何曾针对过他?”
云安又道:“皇后肯定不喜欢他,当初皇上跟洛城王定下婚约,说的是长子。结果不过一月皇后就把殿下接回了宫,成了大殿下,也顶替了二殿下的婚事。说是娶洛城王长女,但洛城王妃至今无所出,大殿下都二十岁了,还未成家,皇后不是苛待他是什么?”
平南王一拍云安的小脑袋瓜,“这你也敢胡乱猜测!皇后把大殿下带回宫的时候能知道洛城王妃二十年不生子?再说,皇后若不曾把大殿下带回宫,大殿下当时便活不成了!”
云安哼哼了两声,就是不走,“父王莫要管我,我待够了自己就回去了。”说完一溜烟跑了。
谁料,她回到大殿下宫里,瞧见大殿下正欢喜,便问:“殿下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
宸烽难得对云安好脸色:“洛城王找到自己遗落民间的长女了。”
云安一怔。
宸烽:“父皇已经封我为烨王,赐婚的圣旨明日便要下来了。”
云安:“殿下开心吗?”
宸烽:“开心,自然是开心极了。”他开心,不只为自己,也为皇后,这么多年,皇后一直甚少见他,他心里明白,不是不想见,而是不愿见,因为他的长相实在与父皇太像。如今他封了王,等成了婚,他便会搬到自己的王府里,与母后再难相见。其实,他也曾为自己的相貌而惶恐,他实在长得太像父皇,哪怕他真的无一丝争储之心,还是会有诸多猜疑。如今太子已立,他也成了一个散王,结果自然是好的。
云安瞧他实在高兴,忽然觉得自己……所以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受虐当苦力?小时候瞧见他受了委屈哭兮兮的可怜模样,谁想到他长大以后既不曾受苛待,也不曾受委屈,封了王,还马上要娶媳妇了。
云安:“殿下,我今夜前来是向你辞行的。”
宸烽巴不得她快些走,“既然你想走,那我也不留你了,你这便回去收拾东西吧。”
云安:“……”她说要连夜离开了吗?大晚上的赶她走?哼!“告退!”说完便回去睡觉去了,赶她?她还就在这儿蹭一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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