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是人的宿命,它基于这样一个事实: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世界上一个旋生旋灭的偶然存在,从无中来,又要回到无中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够改变我们的这个命运。
——周国平
我一直十分厌倦殡仪馆这个地方,它是个消灭死人肉身,揉碎活人心脏的地方。一踏进这里,整个心肺都会窒息,压抑、焦虑、呼吸不畅。告别室里那具冰冷的尸体,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送进了火炉之中,刷的一声极度的高温终结了一个人的人生。窗外的人泣不成声,撕心裂肺,在音乐的伴随下最终领来了一份用红布包裹的骨灰盒,从此这人消失殆尽,不好不歹的几十年最后由那不生不灭的火来送行。
我已有好多年没有踏进过这个地方,生而为人谁不对这个地方厌恶和恐惧,这世上任何一处地方都可能有生有灭,唯独在这里,只有永恒无尽的消逝。记忆追溯上一次来到这里,应该还是爷爷死的时候,那时我才读初二。我看着这个家里最爱我的人冷冰冰的躺着那里,工作人员也冷冰冰的,唯一保持着热度的人,是在他漫长人生中多少和他有牵连的人。一个工作人员面目表情的按下按钮,爷爷瞬间消失在我的眼前,尔后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不起那时他是什么模样,我知道在世时他还笑着的模样。
然后便是现在这次,总是在安静过着自己的人生时,一个惊雷会扰了你的梦。我三孃去世了,我爸嘱咐我要去送她最后一程。车子行驶在路上的时候,我毫无感觉,我甚至坦然接受了人的生命必然会消逝,肉体也会消逝这个既定的事实。直到车子行驶到龙门殡仪馆门口,我就开始感到不安,我内心压抑到快要崩溃。太平间的风吹出来异样的冰冷,我不禁哆嗦了一下,想要快些逃离这个地方。尸体的焚烧着实是个漫长的过程,大致会持续40—50分钟,有个长辈告诉我,她这一生算是完了。对,完了。肉身的存在大抵还在这个世上时,你可以随意对人说,你看她不是就在那儿吗?她不是还在吗?你至少还能看得见,你的双手至少还能够触摸到,虽说是冰冷的触感。死亡最残忍的地方在它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墙上的一张照片,而殡仪馆最残忍的地方在它将一个人的所有生活印记都除这个世上抹除。漫长的一生中,你偶尔在看见他的照片和每年去他坟前祭奠时,才知,哦,原来这人来过这世上。
人老了以后,大多是靠以前的回忆过活,而你我终将会消失于别人的回忆中,所有人都将走向我们的人生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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