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十九岁前我不明白北方的村庄,就像北方人不懂南方的冬天。一个村庄的人都聚在一起,住在一处,热闹的就像是老家镇上的市场。这些只是在熊猫牌电视机里看到,我的家乡没有村庄,大山里面是找不出一大块平坦的地来建村庄,平坦的地方大部分都是田地。
二十二岁前我没见过大海,我心中好奇大海为何能有那么多水,一望无际,想想慌张,却期盼去看看。于是后来,我从山腰走到了乡镇,从乡镇走到了县里,在从县里出了省。无可奈何,我越走越远,还好没有出国,跑到海的那一边。
过年了,每年这个时候,我心里都有些发慌。
该回家了!
努力坚持着,每年回家。有些时候感觉回忆就像纸上的文字,时间久了,会模糊。所以每一年,我总要温习一下。
家,建在山腰,石灰包土墙,普通的农家三合套房子。关于房子的面积,我曾闹了不小的笑话。曾经北京的同学给告诉我他家在朝阳区有一套房子,他住了几十年的小房间,末了这货居然问我们家的房子有多大。当时,我贱贱的给他数我们家楼上楼下总共有11间房子,北京的朋友一脸懵逼,最后我还来了句“我们家的晒谷场就有你们家房子大得多。”宿舍的哥们一阵哄笑,这龙门阵摆的有些让人绝望。
房子的四周曾经有好多果子树,有李子,有桃子,还有杏。
我快乐的童年都被挂在了这些树上。
每次回家的时候,我总是要在家的四周看看。瞧瞧那些树是否还在,瞧瞧我家的是否已经荒凉,到山上的林子里,看看曾经种下的树是否已经长高。
这一点我自己觉有点像是家里的大黑狗巡视它的领地。
还是老样子,家里的一切都没怎么改变。看家的大黑狗依旧躺在老位置,晒谷坝子前那个棵杏树和梨树还在,就是老了,树上到处都是废枝。桃树和李子树没了,桃树是长了能钻树的大虫,早早的没了;李子树是在雨天被小时候的我弄没的。
我站在老杏树下,打量着家,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飘出:“我!又回来了。”
不知咋的, 有一种感觉叫“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外公有有些岣嵝的身子立于屋檐下,当过兵打过仗的老军人,无论怎样还是架不住岁月的风霜。
人,总会老的。
人嘛,都会老的。
看着站在杏树旁的我,外公分外开心,老远就开始絮絮叨叨。
“回来了!娃,回来就好。别瞅了,杏子树上太多废枝,我也老了,不敢上去弄了。每年这棵老杏树还结很多杏子,都没人吃,全部都掉地上烂了,可惜了。你妈正在给你弄吃的,赶紧上来。”
听到外公的絮叨,没了小时候的不耐烦,只剩下五味杂陈。我们这些小崽子们都跑的太远了,家里就剩下这些老人了。可惜谁也没法子,如果所有人都在这里刨食,最后大家都很穷,是很穷的穷。
我曾经说过,家乡很美,有青山绿水,可惜就是穷,穷的只剩下这绿地红花般的美。生我且养我,却不能长我。
“嗯,就是有点迟。还好正好赶上明天吃团年饭。”我笑着对外公说道。
老窝旁的大黑朝我使劲的摇着尾巴,它的小心思我懂。“过年了,又有成堆的肉吃。”
我曾经问过外公,怎么不再养一条狗。大黑这货已经有十几年了,算是高龄了。外公说不能养,农村里有说法,只要一样接班狗,前面的老狗就会很快的死去,所以一般除非自家的看家狗老的真的迈不动腿了,否则不会轻易的养接班狗,乡下的人和狗都忌讳。
过年的时候总是这样,要请姑姑们到我家来吃个团圆饭,然后再到姑姑们家去吃酒。每天都大鱼大肉,过年的十多天里天天如此。过年,我的体重也跟着蹭蹭上飚。
在家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每天的节奏和上班有得一拼。一眼望出,就到了该离家的日子,虽不舍的,但没办法,年轻人总是要走出去。
外公和老妈使劲的往我箱子里塞着东西,同时还不停的念叨着。
“这个腊肉好,正宗的乡下出品五花肉,随便放锅里一煮,切片就能吃。”
“这个腊肠也好,切了,放锅里蒸蒸就能吃,正好夜宵。”
“这个憨鸭子肉多,口淡了,放锅里加点胡萝卜煮一下就好了。”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我总是在一旁,弱弱的说着自以为是的借口,“妈,外公别放了,外面啥都有,你们留着在家吃。我就象征的带点就好了,太多太重,我提不动。”
一般情况,我都会被他们怒怼。
“不是重,你就是懒,外面的肉能有自家的好?也不用你的脑瓜子想想。”
好几扎腊肉,一块肚条,还有很多腊肠,箱子里塞的满满当当。这些东西硬生生的把我的衣服挤到了我背包里。
该走了!
外公他们都站在屋檐下看着我离开,虽然我的箱子里已经没有一寸多余的空间,但他们依旧认为还能给我再装点,也许在他们看来只有我把家里的半头猪都带走,才会很开心。
我回头朝他们挥手,
什么时候才能不离开,
也许只能等到我也老了吧。
想到这,
我转身,让风吹疼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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