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

二零一五 乙末羊年 农历七月十四

临近傍晚，天色越发的晦涩阴暗，却又暗里呈现病态的红黄之色，又兼狂风大作，广告牌被吹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又忍不住颤抖个不停。天空极远之处似有轰隆之声，却又不太真切，不知是幻听还是天空刚出口得声音被生生压了下去，不敢开口似的。

临近晚上九点，停电已经一个小时，一个小镇的效率能有多快呢，这种天气，可以理解。已经不期望今晚电路能修好了。关了网吧大门，屋里一片漆黑，除了呜呜作响的风声，还有网吧广告牌配合它哐啷啷不停以外，已听不到来自我以外的声音了。网吧需要有人值班，偷溜不得，少了随便一些零碎，都得从我工资里面扣除。虽然心下有些害怕，但好歹也是二十来岁响当当一条好汉，还能被今天的鬼天气和黑暗吓到了不成。

掏出手机照明，我慢慢走向收银台后面的床铺。很常见的一张折叠床，我和衣躺在上面，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的各类app。快没电的手机像年迈老人一样，折腾不得。我不停地锁屏开屏，重复了十几次，终于狠下心不再看它。残存了百分之二的电量能否坚持着陪我一晚上，尚未可知，我开始闭着眼睛尝试入睡。

在数到第七百八十五只羊的时候，我仿佛看到它冲我看了一眼，眼神很空洞。我终于放弃，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点整。我已经长年的十二点后入睡，或者通宵熬夜，现在让我睡着比让我上学时好好学习还难。我无奈地瞪着眼睛，呆呆地望着上方，眼前一片黑暗，脑子混乱一片，不停地闪回着过往的回忆，和幻想的生活。从姑娘的大腿，到游戏里的装备，到街头的贩子，又到电影里的情节。一想到电影，就控制不住联想到当下的环境，很容易又搜索到以往看的恐怖片，又搜索到符合当下的一部。人总是这样，越控制着不去想什么，越会翻出最不想回忆的。不过一两分钟时间，我已经额头见汗，浑身悚然。我颤巍巍地拿起手机，及时的转移了注意力，呆呆地望着屏幕。在手机剩下百分之一的电量，又过了十余分钟后，我终于有了一丝困意。我像沉溺在海水里即将绝望，突然抱住了漂来的一片木板一样，不敢稍有动作，下意识地放松身体，跟着随处漂流。

网吧是个不很规范的小网吧，五十台左右电脑，网吧里大部分时间都是乌烟瘴气。未成年的孩子，头发五颜六色的小流氓，小镇待业青年，模拟科目一考试的农村中年人。时常有口角斗殴发生，老板在店里的话会直接把他们撵出去。他们给老板面子，却不一定给我面子。有一次我在劝阻两伙人斗殴时，险些挨了一拳，后来我便随他们便了，只要别打坏电脑就行了。网吧地方不大，约摸五十多个平方，电脑桌排成四排，一面尽头是墙壁，一面便是收银台，收银台旁边便是大门。

睡到半夜时，忽然屋外猛的一响，想来是广告牌被吹倒了。我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面朝外又睡着了。由于被吵醒了一下，睡眠意识有些浅，对身边的动静有些敏感。过了约一分多钟，我听到收银台外面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走路时衣服摩擦得声音。我无意睁眼，只当成是稀松平常的声音，不知哪里发出的罢了。声音只持续了十余秒便消失了，我仍然继续着浅睡眠。忽然这时，悉悉索索的声音猛然放大！像是走路的人步伐突然加快，急匆匆的像是要离开一个可怕的地方。我一下就从迷糊的状态清醒过来！头皮猛得发紧，心脏像要是跳出喉咙一般，眼睛却紧紧闭着，不敢睁开一丝！悉悉索索的声音仍在持续，而且在离我越来越近。我一时间觉得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屋外已经风平浪静，世间只剩下了身边恐怖的衣服摩擦声，那么轻微的声音，落入我的耳中，却像是拖在地上的锁链，哗啦声大作，让我毛骨悚然，不敢动弹一丝一毫！就在摩擦声经过了收银台，逐渐接近床边时，声音却突然消失了！我头皮又是一炸，心里万分惊恐的想道，它肯定正在注视着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想要跑，却害怕一做出动作，面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鬼东西就会扑上来！或许它只是看我有没有发现到它？然后它就会直接离开？我不敢再多想，只是僵硬的躺在床上，抱着侥幸的心理，丝毫不敢乱动，只在心中不停默念阿弥陀。不知已经过了多久，甚至我都觉得一丝困意涌了上来，身边一直都没有动静。我开始怀疑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我在做梦，或者我听错了什么，只是老鼠或者其他什么动物在搞鬼？我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想，只想赶紧睡着，就算是不知不觉的死了也比被吓死的强。 就在我坚持不住继续默念阿弥陀，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人声，忽远忽近，飘飘摇摇。我忽然像是被迷住了心神，魂魄被人声吸引了过去，拼命想要听清楚他说的什么。而这人声似古代语言，又似蛮荒族群的语言，叽里咕噜听不懂，又掺杂着似收音机里戏曲的背景音。刺刺拉拉的背景音加上乱七八糟的说话声听的我脑子一片混沌，灵魂随着声音猛地窜上高空，而后猛地跌落！约有半分钟，突然所有声音消失不见！我又是猛地一惊，心中正忐忑不安时，突然一声炸雷似得声音一字一字传入我的耳朵里，清晰无比：我知道你没睡！！！ 我被吓的全身一哆嗦，头皮一阵酥麻，霎时间冷汗出了一身，眼睛控制不住猛地睁开！黑暗之中我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立在收银台外面，背对着我。背部不着衣衫，只觉得像一个女人，头部盘着古代样式的发髻，插着一根簪子。我吓得不敢动弹，双目圆睁，已经忘了呼吸！在我睁眼的一刹那，面前的身影已经往房间深处走去，不过三四秒时间，便消失在墙壁里。

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钟，是被剧烈的敲门声吵醒的。电路已经正常，网吧一片明亮，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似乎被吓晕了过去。现在想来，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还有古怪在等着我。颤巍巍地起身去开门，老板在外面已经火冒三丈，肯定怪我睡懒觉了。卷闸门哗啦啦地被我抬了上去，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我仿佛获得新生一般，几乎要哭了出来。我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和老板说了之后，他沉默了很久，告诉了我一件事。

开网吧的地方很久以前是一面湖泊，而我所在的小镇由来已久，从明朝时期就已经存在。更有传言，小镇上很久以前有三十三口井，六十六座庙，全部是为了镇压这面湖而建成。而这面湖还不是湖的时候，好像是一个菜市街口，在古代是刑罚砍头的地方。后来天降大雨，淹了此地。而后其他地方水都退了，唯有此地水慢慢的越积越多。镇子地势越来越高，假湖也就变成了真湖。再到后来，新中国成立，清四旧，扫倒一切牛鬼蛇神，很多建筑，物什被砸烂烧掉，再到后来湖被填埋，盖上了现代建筑。老板说到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你昨天看到什么，别说出去了，她既然没有害你，你也不要招惹她了。另外今天是鬼节，你买点纸钱，晚上来这附近找空地烧了。。”我沉默了一会，口中应是。然后果断的辞了职，老板有些惊讶，但又在意料之内，没说什么就同意了。我准备回家，出门之前我回头看了一圈，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两年，还是有些感情的。最后我看向昨晚那个背影消失的地方一眼，忽然一声响，那处电脑桌的键盘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