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女孩无声哭泣的时候，我尴尬得手都不知道放哪好，尽管我们之间横着两个宽大的电脑显示屏，彼此没有看见对方的余地，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无形无声的纠结。
她的眼泪来源于一个电话，可能是男朋友的，两个人从“回家”聊到“房子”，从“房子”聊到“无奈”，从“无奈”聊到“失望”，最终演变成一场长达半个小时的涕泗横流。
来公司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跟对面桌的姑娘刚刚有些熟络，前几天闲谈的时候她说最大的梦想是在S市买房子，对于这种物质性的现实梦想我一向尊重且给与充分的祝福。
可是梦想虽然听上去美好，现实却异常的残酷，女孩家在S市边缘的小县城，家境普通，中专学历，在学校的分配下到北京的一家工厂做流水线女工，因生产事故手受了伤，流水线的工作不能再做，不得已在北京郊区的一家小工程公司做了一名文员。
北京的生活节奏快，竞争压力又大，跟她一起到北京打拼的小姐妹们由于现实问题一个个都回了家乡，孤独又疲惫的她也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只好带着辛苦了五年攒下的小小积蓄回到了家乡，在S市奔波了半个月找到了一份薪水微薄的工作。
S市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尽管从小就生活在这个省会城市的周边她却很少踏足。
S市的路跟北京的路一样，让她迷失。
夜晚躺在300块钱一个月的床铺上，听着另外两张床上的呼吸声，她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她的梦想，再算算存款，然后生出一种压抑又愤怒的复杂心情。
说到这些的时候她语调轻松，我却觉得有种透不过气的伤感。有些人可能会说这有什么可伤感的，也许是她不够努力呢，也许是她懒惰呢，社会上有的是这种人。
可是我还是想说，这个世界上许多看似普通的梦想跟巨大的天灾人祸一样让一群人绝望。他们也许到处发着传单，他们也许到处贴着广告，光是活下去都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梦想就变得更加让人咬牙切齿。
可是他们还是不得不赚着微薄的薪资，周末去做各种兼职，就像蚁巢里的工蚁一样，不断忙碌着，不断辛苦着，不断流泪，不断盼望。
面对她的眼泪我实在没有什么能安慰的，因为我也是茫茫人海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有着怎么都追不上的普通梦想，甚至也会生出绝望的心酸。
可是当她擦干眼泪继续做着怎么都做不完的标书的时候，当她又在兼职群里找到周末去处的时候，梦想就像腌咸鱼的盐，虽然不能保持鱼的新鲜，却能让鱼不腐烂发臭，继续端到人的餐桌上。
我想，虽然每个人都有登不上的山峰，实现不了的愿望，但是却不能因为山路难行就不行，不能因为梦难做就不做，毕竟，没有梦想的盐，我们连咸鱼都做不了。
人生如逆路，我亦是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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