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看不到悬崖下的种种景象。
“下去看看吧,兴许有路的。”
迟疑了一下,又一下。沉默。
回头,看到走过的痕迹,深深浅浅,交替着安安稳稳与粟六不安。
“你说,我就倚在这大树下,看来路,看远方,看万万千千姿态纵横,可好?”
如果有来生,现世都将虚妄,好坏又如何。他是这样看的,可忽而才发觉,树早就倒了,该下决心了。
如今不虚妄了,倒是怕了,坏了怎么办。可总不能不走。他也是这么想的。
“诶,我不想离开这座山啊。”
“坐着吧,永恒成一个姿势。”
“只能这样了吧。”
“兴许,上去,或者下去。”
他看了看上面,又看了看下面。一口热气冒了出来,响了一下,击中他的左心房。
“生活啊生活……”
“悲哀而真实。”
“你说,是不是太高了?”
“都是你要的。”
“不知怎么办好了呀。”
二
“嘿,又去图书馆了?”
路上遇到熟人最麻烦了,问三问四的总让他感到厌倦。
勉强挤出笑脸,忘了要说的是什么了。
点点头。挥挥手。走下去。
为什么杀死的不是自己呢?耳机里回旋着《杀死那个石家庄人》,他感觉这个世界充斥着满满的恶意。其实,他只想坐着而已,可非得有人路过,有声音走过,溜出一句“诶,大四了”,让他不知所措。没办法,站起来,走开,换一处风景,再坐下。毫无疑问,还得再站起来的。他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坐着。
图书馆里要么没人,要么都是人,都是忙着写作业忙着复习的人。他觉得这很讨厌,没有为什么,就是很讨厌。
“大概,图书馆太功利了吧。”
“应该吧,像我这种好好看书的,真是犯罪了。”
还完了一批书,又借了一批书,他决定离开图书馆。这里的气味对他不太和善。他觉得自己犯了很大的罪行。
怎么,原来饥饿也是罪啊。他弄不懂,低着头,路过招聘讲座告示。
老地方,老动作。坐下来,倚在大树旁,捧着新借来的书,夏目漱石的《后来的事》。是现在的事吧,他觉得。
“怎么不继续走下去?”
“感觉,都一样。可能是我站得太高了。”
三
他又往下看了看,云里雾里的。看到的是这样,想到的也是这样。
想着能否看到有和他一样的,爬到了这山的顶端的。他觉得自己快要成地坛了,地坛等了四百年,等到了史铁生。他是等不到这么久的。他也想这样,只不过,人生啊人生,还得是个人啊,不是地坛。
为何就不能坐在这里呢?这里挺好的啊,风景好,空气好,天气好,什么都好。说说而已,他是下不了决心的。
下面妖孽横生诱惑种种,上面冷冷清清自缚高阁。
“你是等不到的。”
“站成一尊姿态,我是这样想的。”
四
饭桌上,母亲哭了。大家都不动碗筷,也一声不响。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母亲夹了一块肉给他。
五
天色暗了下来。他还是觉得待在那里挺好的,山高水长,自成理气。
黑暗里,他看不到自己。他觉得基督骗了他,摆了宴席没有请他。
是不是真的犯罪了?
是不是该站起来了?
不。不。不。既然都坐着了,干嘛还想着站起来走走?
他觉得自己快要哭了。基督说幸福的是哭泣的人,可基督刚刚才骗了他。
他觉得自己像个人了。人在悲哀中,才像个人。
“那就这样吧。”
“怎样?”
“就这样。”
六
风中雨中,云里雾里,不管远近高低,那崖顶的石头显得突出也突兀。许多人慕名而来观赏,但只是在下面往上看看个朦胧而已。没人上去,也没人想上去。后来,听说从石头缝里长出了一棵大树,那树很粗壮,枝叶也茂盛。
不过,还是没人上去,再也没有。
七
“你闪耀着了么,我旅途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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