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婆婆是个比较传统的人,每一个传统节日,都传统地过。那些在很多家庭都已失传的手工食品在夫家得以传承。
每年八月十四的晚上,婆婆就把糯米泡上,一泡就是二十几斤,分两个桶装上水泡上一夜。第二天,待家中男劳动力回家就将糯米用筲箕捞起稍稍沥一下水,再倒进甑子,猛火上汽,蒸上40分钟。
在蒸的过程中,开始洗碓窝和碓窝棒。
碓窝由整块石头凿窝而成,有的外方内圆,有的内外皆圆,整体高大约五六十公分,内圆大概三四十公分高,大多由坚硬的石材制成。做得精致的外面有花纹,一般农村家里,我没见过。碓窝棒由一整木棒制成,两边大,中间小,大的用于舂东西时着力面大,中间小便于双手抓握。我们家的碓窝棒不见了,婆婆就用一种名为“硬头青”的竹竿代替。
碓窝是以前农村人的必备农具,但我并不知道它一般用来做什么。除了舂糍粑,唯一记得的就是小时候我们用来舂小米了。
小米小而外壳硬,我们用碓窝舂一会儿就舀出来,簸掉小米糠,又倒进碓窝继续舂,如此反复五六次,小米才会褪去黄乎乎的皮儿,变得细白,这样的小米用来蒸上一碗排骨,粘糯清香,用我们当地人的说法是“吃起来巴嘴巴嘴的”,满满的满足感。
碓窝大多时候是闲置着的。在我家,年轻的父亲有的是力气,每每用完,他就把碓窝翻过来,倒扣在地上,下次用时又翻过来,干净好洗。
洗好碓窝和碓窝棒,用毛巾擦干,晾着。糯米蒸好,刚过芯的样子,直接端了甑子倒进碓窝,两劳动力开始握了碓窝棒轮起手臂使劲舂。不过十几下,碓窝棒就已经不能轻易地提起,就变成了擂,两根碓窝棒来回地搅,来回地擂。
待得糯米饭全都粘粘在一起,又不至于全变成米浆,就可以出糍粑了。
所谓的“出糍粑”,就是将一大团捣过的糯米团揪成一个个小小的糯米团。说起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首先是烫!虽然经过了一阵捣腾,粘糯的属性使得温度降得慢,况且,凉了的糯米团就不容易把出出来的小糯米团搓圆。其次就是搓圆了。出糍粑的人用十指从大糯米团上抓起,集于一只手的虎口,往上一挤,一个小团子就形成了,另一只手快速的揪下来,把从大团子连接处扯下的小尾巴不着痕迹地抹平,放入掌中来回搓动,一个浑圆而没有明显的裂痕的小团子就成了。大多人都是不能胜任此工作的,要么搓不圆,要么收不了尾,更别说,更多的人受不了这种温度,这道工序废了,后面的人如何使力也是枉然。
搓好的团子丢在装有米面(米磨成的粉)的盆里里,滚几滚,沾满了米面的糯米团子不再沾手,但也不易改变其形状了。一般这个时候就该我接手了(没什么技术含量),再在手中搓一搓,放在同样洒满米面的桌子上,伸平手掌,往下轻轻压一压,双手小指微曲平方桌面,沿成型的糍粑外沿,开始朝一个方向滚动,我们称之为“团”。“团”在巴地是个很有意思的词,也是个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其中“团”糍粑是最简单的,也唯有团糍粑我学会了,其他的学了几十年也没学会。比如用面筛把大米中的谷粒“团”在一起,比如过滤豆浆时,把豆渣“团”成一团……
“团”糍粑是最后一道可以稍微正型的工序,之后就把糍粑放在簸盖里,过一段时间翻一面,待温度不再下降,糍粑制作宣告完成了。
做好的糍粑,不放油,放锅里慢慢煎,当两面焦黄,都鼓起了泡,就可以起锅了。一大盘摆上桌,先请先祖们尝尝,再开吃。
放白糖,放黄豆面,蘸红糖酱,蘸蜂蜜……像我,什么也不蘸也可以。不蘸任何料的糍粑,糯米特有的清香在焦香的包裹下愈显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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