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是个工人。“工人”二字,在35年前可不得了,这是高人一等的身份的标签,是可以睥睨一众泥腿子的象征,是别人发愁娶不起老婆他却可以挑三拣四拉仇恨的资本。
对我来说,以上三者,距我太遥远,年幼的我也理解不了。不过,大伯家时不时会出现的我们见所未见的时鲜水果,让我明白,工人和农民的确是不一样的。
大约在我读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回家,妈妈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英英,来,给你个好东西。”我放下书包,看着妈妈拿起烧火棍,在灶膛里拨弄了几下,钩出了三个浑身黑不溜秋的弯弯的长条形物事。莫非这是蕃薯?能放在火里烤的,我想想也就是蕃薯、土豆、年糕、以及各种豆类了。看看它的形状,应该就是蕃薯八九不离十了。可若是蕃薯,妈妈好像也没必要这副要大变活人的表情吧?我看看妈妈,又看看妈妈手上那东西,等待妈妈揭晓谜底。妈妈在卖关子这一点上,从来没有成功过,她一看我询问的眼神,三下五除二就扯下三支黑棒棒中的一支,剥开了表皮,白色的果肉裸露出来,一阵水果特有的淡淡清香随之兜头扑来。
这就是我与香蕉的初次相遇。妈妈说这三支香蕉是大伯拿来的。我们家有五口人,大伯拿了三支,可见,在当初,香蕉还是个稀罕物。毕竟,那时我们的零食,经常只有白开水。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妈妈把身为水果的香蕉塞进了灶膛加工,这件事情的直接后果是,此后很长时间,我以为香蕉就是要烤着吃的。不过,说实话,烤香蕉真的别有一番风味。
等到香蕉成了唾手可得的食物,我也还是一样地喜欢它,不曾因它的烂大街与廉价而稍有嫌弃之心。每当我吃着又软又糯的香蕉,谁能想到,旧时“工人”桌前果,而今我们还得发愁孩子不肯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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