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常州的路上,我不断的念着这个江南的人文概念里不可或缺的地方。当年的江南有扬州,无锡,常州,苏州,杭州,绍兴,嘉兴等地,碎金琼玉般玲珑串起。他是江南晶莹剔透的珠子,既有温润的君子之风,又有铮亮的棱角光芒。它既是莲何田田,又是吴越良人不再的怀念。江南的时光温吞者也缓缓行进着,许多年离开和许多年归来,所见江南花开和江南叶落,或许早已是物是人非。而无论如何在内心里都对江南保留着一份封存的情感,即便不是暮霭沉沉楚天雄阔,不是剑花烟雨,也总还能对旧时文物有一份内心的涌动和向往。这和唐诗的辽阔有关,和宋词的情深有关,和变幻的梅子时节有关,也和我的童年有关。

若是没有了童年的记忆,起笔时踮脚回看模糊的来路,在汉文明的一路高歌低吟中,如果没有江南,那一定缺失了青春的路。冲冠一怒为红颜。配得上冲冠一怒的陈圆圆,挥霍美丽和才华的陆小曼,是常州城内穿越而过的镶边,而一路放在手边抚摸的《清史讲义》,幼时读过的巜官场现形记》,著者熊蒓孙,李伯元,会说话的赵元任与与陈寅恪公齐名的吕思勉,无疑是这个城市的骨骼。小桥流水的常州掩着河柳,映着日月,让人着实在字词间着迷。

我去青果巷,遥遥的见一条街,一边黑瓦白墙的砖木老房,而对面则是高高的楼厦,而这馬路不过五六米宽。你只站在街道中,左顾右与右盼,皆是迷茫。看不到了昔日的青果人,据说他们的口音是和常州人其他地方不一样的,赵元任先生说这条巷里的士绅口音叫"绅谈",而市井市民叫"街谈"。常州最早的州学就在青果巷,唐大历年间所建。这条巷子,名人辈出:李伯元,盛宣怀,吴祖光,赵元任,周汝光,瞿秋白等等,枚不胜举。据说青果巷的82号更是藏龙卧虎,自明唐荆川始到近代张太雷,林林总总的能说上数十位卓然盛名的留史者。



只是青果巷旁运河的水浊了。我沿着运河走了许久,见着临河的砖木房已是在家主们的修繕下,仿佛度过夕阳下最后的灿烂。李伯元的故居在街口又临河,想必当年应是最好的堂房。而破旧的见了天光,黑色的木板房挂满了凝重的叹息。也许他还能记起当年声闻天下的才子李伯元夜夜秉烛而书的光景,几百年后的我只见了狭小的院落里堆满了垃圾。一任凄凉的印着"李伯元故居"几个斑斑的印刷体。


青果巷的82号天下聞名,又称"八桂堂"。可是八桂堂委实没有找到,只有轰鸣的工地野蛮的把昔日的荣光搅得粉碎。我愣愣的看着砖木平房对面的政府酒店夜总会,豁然想起青果巷還有独特的口音,今天应该都差不多了吧。
常州的高楼层出不穷的仍在崛起,老城区中的物什们逐渐萧条。我看不到什么文明的光,只在手触到了背包里的书时,才想起了这个城市曾经有过温暖人类的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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