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没有流泪了,看过许多至深至情的电影,听过许多刻骨铭心的好歌,虽然动了情,流泪从来没有。这次,我虽然没有哭出声来,我知道,心底早已翻滚得厉害。我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对面的卧铺上,直到眼皮招架不住,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试图在逃避,越逃避越走不开,无法坦然面对陷入泥潭的自己,这样的结局只能是越陷越深。
我是擅长于失眠的,失眠最大的好处在于与孤独安然相处,一点一点的剖析生活,肢解、组合、领悟。对于火车上漫长的旅行,我是热爱的,踏上火车的开始,注定一场孤独的旅行,修心,修行,修性。“妈妈,唐山和秦皇岛是两个省吗,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啊,我们啥时候到啊,我想出去玩啊”,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白色裙子,梳着分开的两个小辫,肉嘟嘟的小脸,闪烁不停的明亮的眼睛,越看越惹人怜爱。她的出现,让原本孤单、狭小的车厢,每个人趋利避害的僵冻的情感,有了点融化的趋势。人们好像快要变得熟络起来,就差了那么那么一丢丢,掂在手里取舍不得,进退两难。天性使我们禁锢在画好的圈子里,看不见的屏障隔离了我们,跳不出去,但也并不妨碍别人跳进来。
“人之初,性本善”,长大的代价丢掉了纯真,厚厚的盔甲裹着伤痂,不去伤害,抵御、提防一切可能痛彻心扉的软弱。世界再大,我们都会回到最初的起点,等你在街角的咖啡店,欣喜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压缩在如此狭小的地方,敞开心扉,拥有巨大的天地,纳罕模糊的双眼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人儿。无聊是难以抵抗的,打坐、入定,信佛,佛家路线显然是走不通的,凡夫俗子更倾心于电影,联系到天南海北的手机,习以为常,故我在。小女孩没有那么幸运了,从不知哪节车厢换到我对面的中铺,坐在床铺上,像是在自己家一样,愉快的玩乐着。“你说我是当熊大还是熊二呢”,不,“妈妈,妈妈,你给我唱首歌吧”,“我要吃零食”,自顾自的玩着,世界再大、再小,周围人再多再少,“无知无畏”。妈妈站在窄窄的过道,有着游乐场的愉悦。快乐是会传递的,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陌生人,弥漫、传播开来一集电视剧不到,小精灵就甜甜的睡着了,我透过年轻的妈妈望着这一幕,心里升起了一丝丝的羡慕,疲惫至极的刻意入睡和无忧无虑的入睡,截然不同的心境,不具备可比性。
白天的一张床容不下两人,尴尬的处境只能处于黑夜里。靠在车窗的妈妈,窗外的美景急速的掠过,来不及欣赏,她也困得一直打盹。母亲永远把最好的留给孩子,自己承受着孩子看不到的心酸。火车一站一站的经过,电视剧一集一集的看完,小精灵睡过了几座城,才渐渐的睁开了眼睛。静静的躺在那,一幅懒散的表情,漫无目的,看不出来所思所想。皱眉的深思,喜极而泣的恸哭,都没有,倘若拥有读心术,也读不出来,纯粹、原始。不懂得伪装,不知道掩饰,赤裸裸的摆在面前,只等你自乱阵脚,静、动演绎的如此到位,捉摸不透。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孩子醒了,母亲也跟着醒了,没有闹钟,提醒都不带一下的。暗自感叹,母子连心,无时无刻挂念着,即使孩子长大,即使母亲疲惫不堪。
夕阳的余光透过窗户映照在桌子上,脸庞上,忽有忽无的,跃动着。留也留不下,堵也堵不住,任它散落着。稍微的改变,也逃不过细心的妈妈,发烧毫不留情的侵袭了小精灵,魔法权杖也只是出现在电视剧里。越是弱小,越容易遭受攻击,没有防备,一潭清水,有了浑浊,我们不能责怪水的清澈。又一次验证了,母亲的无所不能,“灵丹妙药”一会就服用了,温度计不断的量着体温,不厌其烦,小心翼翼。自始至终,小精灵都积极配合,迎战病魔,乐观、淘气。小小的插曲,没有伴奏,比音乐会带来的心灵震撼强大了百倍不止。敏感的人经受不起跌宕起伏,太容易被感动,被爱俘虏,心甘情愿。如若到这里,奔赴爱的尽头,我只走了一半,甚至是一小半,重头戏还在后边,坚持到最后的,都是“被判了死刑”。
夜悄悄地来临了,在吆喝的晚餐过后,在速食泡面之后,在一些已经浅浅入睡的人的梦里。我忽然间有点怀念硬座里的时光,睡不着,睡态百姿。刘若英在《我敢在你怀里孤独》中说道,人一旦膨胀的自欲,就很难再压缩回去,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拾人牙慧。火车时不 时的鸣笛声,压过铁路的声音,有点使人心烦,信号的时有时无,不适合看小说,不适合无休止的聊天,昏沉的睡去是最好的选择。
转身就是另一个梦,我很庆幸我的失眠还在继续,再多美好的梦也抵不过温暖的现实。迷迷糊糊中,我睁开了双眼,想都不用想,睡不着了,凌晨的两三点,经历过不下数次,这就是“家常便饭”。完全清醒的时候,发现对面突然又多了一个人——临时医生,过道上还有打着灯的列车乘务员。“恶魔”去而复返,趁人不备,悄悄地溜上了小精灵的体内,隐蔽在这漫长黑夜中,有点“屋漏偏逢连夜雨”的伤口撒盐的“难产”。深夜本就是人心最脆弱的时候,催化剂更是让我快速的崩塌,强忍泪水浸湿面颊,心底翻江倒海。
夜晚高烧不退,情况紧急,妈妈已经坐起,弓着腰,一边又一遍轻声的问着有没有好点。药品急缺,敷上的退烧贴反复的使用,药也已经吃过,40℃的高烧不见退去,就是火山喷发也有个周期,止境。情景不亚于八级地震,范围小了很多而已,然而波及到的每个人却受到了“内伤”。我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帮不上什么忙,写下的“母爱”远远不够,像是只挖了一角,还未到核心就已词穷力竭。此时此刻,用“中流砥柱”形容陌生人——临时医生,再也合适不过了。她说,从手腕到肘部有三条经脉,沿着最中间的一条脉络,用拇指从手腕刮到肘部,力度适中。这是中医上退烧的好方法,且不易反复,就是人累点。边说话,手上的动作也没有落下,一遍又一遍像推拿一样。一个人控制着一边,妈妈一次一次的精进自己的动作,一边询问着女儿疼不疼。推了一阵,量一下体温,39.7℃,降了0.3℃,燃起了她们的希望,又采取了一些物理降温的方法,湿毛巾敷在额头上,酒精不断的擦拭。过程持续了大概有一两个小时,看着医生一次又一次的动作,妈妈体温计不断的取出,又重新放回去。每一次,温度的下降,39.7℃,39.4℃,39.0℃……37.6℃,都是爱的浇灌。用100%的爱去降低0.3℃,每个0.3℃的母爱总和是惊天动地的。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小精灵跳出了窗外,快乐在站台上玩耍。
美梦从来都没有成真,被囚禁的“恶魔”挣脱了牢笼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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