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作者: OceanInDeep | 来源:发表于2020-04-07 19:58 被阅读0次

    我还依稀记得奶奶去世那天的事。

    奶奶去世那天,例行公事一般的,爸爸对我说,奶奶去世了。我记不得他当时什么表情,也感觉不到任何情感的波澜,只是答了一声,然后把全部事实像是自己的血肉一般接受过来。

    没有悼念,没有背时,更没有夸张的回响,死亡就这样静悄悄地驻进了我的体内。可能一年前姥姥的死已经榨干了我的全部眼泪,关于死亡的悲伤是不被允许的,只能自己承担。当时的我倚着车窗,热守着肚中的眼泪,混合着屈辱,留下车窗,留下一道不久就会蒸发无痕的水迹。泪水穿过边缝,在廉价塑料制成的内衬里耗干停滞。和今天奶奶去世一样,“姥姥走了”轻轻带过。

    即便如此我也分不清,这眼泪是为死去的她而流,亦或为活着时的她,活着,却早已不在。

    回想起来,当奶奶还在世时,也是同一辆车,透过同一扇窗,来到病院门前。见到她时,没有停顿,没有犹豫,几乎在同时察觉到对方的那一刻,我和奶奶伸出手,握住。我记不得当时的触感,没有温度,没有重量。稍顷,分开,退避,离去。道别已然结束。

    然后我却没有和姥姥道别的机会,回来时,一切都已完结。直到清明,我才陪妈妈到娘家的墓地,姥姥就埋在那几个坟头中的一个。我们给每座坟头烧上纸钱,贡上苹果,然后一一磕头跪拜。起身之后我依稀有种感觉,大块天地中一座座突兀的峰将是她们永远地家。在春雨之后,大地润朗的世界,清凉小溪阻碍的土路便会停着扫墓人的车。而后呢?而后小麦高长,漫过坟头,星空与烈日的轮回里,抽穗、成熟、发黄、收割。并在新一轮的收获之后,迎来第一场雪。彻夜大学过后,或许会有闷闷的一声声咳嗽。

    我记不得雪的温度,就如那一次闷生生的葬礼。

    逝者已逝,化骨成灰,却又何苦已死者之名大动干戈。或许在敬畏死者之外,更是为了安慰每一个生者,让他们忘却死永远是孤单的事。

    愿勿以生者之便,扰死者之灵,亦勿以死者之名,搅生者之情。

    生死,原非两界,却在生死之人中间横跨一堑。凭生者的意志,永无可能僭(jian)越。唯有凭着幻曲神游一番,也得指着引领。任何想要就会爱人的企图,都会命运似的葬送于舟中。

    关于死者的一切,只存于记忆中,在渐蒙渐远只是,愈加清晰。误以为抓到了,却有一层朦朦的纱永远隔着。靠着灵性之人的道法还魂,也只是自欺欺人的催眠罢了。只得于清冷平旦,寒门独步,于冥冥中参悟半点奥理,托着自然,轻轻道着,倒也不再悲伤。

    或也一次,古旧的村落里,依着沿袭的旧则,把坟头堆在自家的几亩地里,靠着自然的护卫,倒也不曾有人跌下堑去。

    冬末,学未化尽,春芽挺起,万木抽绿,果也是同样的清明时雨。上香跪拜,较记忆有些许不同。或是比亲戚提早来些,或许土质较去年疏松,然麦苗、土坟还是原来模样,或许来年会再有不同。

    2016.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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