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时,母亲因工作忙,把我送到北京外婆家。外婆家住在西郊的铁道学院家属区,四周的平坦宽阔的田地望不到边。平房右边300多米不远有一个商店,买着酱油,醋,盐,烟酒和杂货。现在已是北京交通大学所在地,是繁华的闹市地带了。
外婆家是连排的平房,屋顶是盖着大瓦。进门是一间20多来平米的房子,外公一张床靠着南门的窗户,北面靠墙一张小床是小舅舅的。靠着南门还有一间小房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外婆睡在里面,我就反睡在她的脚下。北面还有一间很小的厨房。
外公是大学老师,得了肺痨病,长期在家。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坐在他的床边看书写字,很少离开他的那块地盘,那地盘似乎很神圣,我从来不敢靠近。
小舅舅比我大二岁,只要小舅舅放学和周末在家,我就是他的尾巴和跟屁,怎么都甩不掉我。跟着他学会了滚铁环,打三角,打玻璃蛋子进洞,赢羊拐骨,用弹弓打麻雀。一群孩子常常鱼贯式,冲来冲去,从张家门到李家门,口喊着当时的流行话。我记得跟在一群孩子后,手中举着木棍喊着:“上房揭瓦炸油饼,上房揭瓦炸油饼,…”我记得清楚是因当带着"油饼"二个字。
那年市民响应政府的号召消灭四害,记得大概是苍蝇,蚊子,蟑螂,老鼠。家中人人手中一把苍蝇拍,打死苍蝇计数。后来天上飞的麻雀成了第五害,理由是偷吃粮食。
那天全城人人上街,敲锅打盆,手舞着长竿,上面挑着衣服和烂布吆喝着,赶着麻雀不让落地,直到筋疲力尽,从天上落下。
小舅舅讲他看到很多的麻雀从空中栽下来不动了,我只是在梦里见遍地都是累死的麻雀,还烤着吃,第二天告诉外婆味道很香。
那时总吃玉米面窝头,几乎是主粮。除了外公,他的饭是病号饭,并专碗专筷,不许我们动,大概是怕传染給家人。
外公的脾气很大,家里的人都怕他躲他。我常见小舅舅挨骂遭打。我很会察言观色,从没挨过骂,外公也很少同我说话,他喜欢毛笔字和唱京剧。可我最关心的是他吃的东西。
当时组织上为照顾病人,每月有特供的一斤黄豆,外婆用酱油将黄豆卤好,用个小碟子盛着,放在外公的桌上。望着外公小碟子里的黄豆,我口水直流,我不知有多少次想尝一尝黄头味道。
一天我望着外公用筷子捻着豆子,向嘴里送,我终于耐不住了。
“外公,黄豆是你吃得呵,我不吃,"我边说边摇着头,"外婆讲你需要营养,你吃,我不吃哦。"我说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公的碟子,那里面的黄头黄灿灿发亮,数量可以数过来。
外公听我说,就把我叫到身边,将小碟子里的黄豆倒了些在我手里。我虽战战兢兢地,但心中窃喜,惦记着那黄头的味道,忙鞠躬道声谢,急躲进另一间屋子,一粒粒的放进嘴里。那黄豆味道真美,让我一直不忘。
一年后母亲来接我时,外公当着母亲和舅舅们夸我说,"小全这孩子很聪明,很有心计,这孩子想做的事遇到困难,会拐着弯儿来,今后一定会有出息。"
那是个野蛮生长的年代,还真没想太多,想吃黄豆,夸黄豆,说不吃,可眼眼最诚实,没有酸葡萄心理,那应是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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