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一句告别给乌嘴子

多年以来，心中一直有一个结，那就是每次想起“乌嘴子”，心里就非常难过，因为我欠一句告别给它。世上的流浪狗那么多，我的“乌嘴子” 要是能成为一只流浪狗也好啊，可是，这已经是我的奢望了！我清楚的记得二嫂打电话告诉我，乌嘴子被打狗队给打死了！是在我离开以后第二年的农历四月左右，乌嘴子被列为无人看护的流浪狗而被打死了！

乌嘴子是在出生二十天时抱来我家的，给它取名乌嘴子，一是因为它一身灰色，嘴巴上却有一块黑色，再是因为想给它取个贱名好养活。喂养乌嘴子，我学着嫂嫂们的喂养方式，米饭加菜汤，如果有肉，当然也少不了它的。乌嘴子一天天长大，每天放学，它都来接我，而且路程一次比一次离家远离学校近。小的时候在院外的坡上接，大一点就在离院二百米的三岔路口接，再大点就在三岔路口的山尖上向学校的方向看，只要是看见我了，蹦跳着摇摆着向我跑来，浑身都不知怎么摇摆才好，就像一个跳舞的小姑娘，然后在我身边转几个圈，又跑到我前边去。再后来，乌嘴子长大了，它可以转过鹚嘴子崖，迈过几个稻田来接我，这个地方离学校已经很近很近了。

这里要补充说说鹚嘴崖，鹚嘴崖因地势险要，又酷似鸬鹚嘴而得名，崖下有一大型堰塘，据说堰塘最深处有十五米深，堰塘里有一条鱼精会作怪，比如涨水塌坝淹了下面的村庄，或是淹死垂钓洗澡的人，为了镇住鱼精作怪，为了人们平安的心愿，山神就让山长出了这么一个酷似鸬鹚嘴的地势，取名鹚嘴崖。鹚嘴崖距离我家大约二千米远，乌嘴子来到这里是极具挑战性的，因为中间有人家也有狗，要知道，狗是有强烈的地盘意识，乌嘴子等于是闯了别人的地盘。

有时找不到乌嘴子了，我只要喊一声“嘴”，乌嘴子很快就会摇着尾巴出现在我面前。有一天下着雨，我从菜园子回来，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拣菜，习惯性的叫了一声“嘴”，没有回应，过了一会，我又叫了一声“嘴”，还是没有回应，这时写完作业的儿子大声喊“妈妈，乌嘴子在我的床上！”“啊？”我撂下菜，三步并两步走进儿子的卧室。好啊！乌嘴子浑身湿漉漉的爬在床上，被子床单枕巾全被它弄脏了！我大喊一声“下来！谁让你上床的？”一把拽下乌嘴子，又从屋檐下捡了一根木棍打它，许是打疼了，乌嘴子跑了，直到吃晚饭时，无论我怎么叫它，它都没有回来，睡觉前，我看了看它的饭没有动过，第二天我五点半就起床做早饭，饭槽的饭还没动，乌嘴子一夜未归。这下了一夜的雨，乌嘴子在哪安身？我有些后悔打了它。吃完早饭去学校之前，乌嘴子还没有回来。高兴的是，中午放学，乌嘴子来接我了，在快到了鹚嘴子崖的大石板场（人们晾晒粮食的场地，是一整块平的石板，这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它站起来把前腿搭在我身上，“嗯嗯嗯……”的说了好一会儿话，也许是认错也许是给我讲昨天晚上的经历，我摸摸它的头，对它说“嗯，知道了，以后不准乱跑了，不准干坏事，要听话。走，回家！”

又一天下午放学回家，刚进院子，本家大嫂就对我说“乌嘴子今天生儿了，不让我去你家那边，咬我呢，厉害着呢。”这时乌嘴子就站在我家屋檐下。“啥？”我向乌嘴子靠近，我怎么不知道乌嘴子怀娃了？我怎么会这么粗心？怪我每天太忙，没有照顾好乌嘴子。乌嘴子看了我一眼，转身去了它经常睡觉的地方，也是我放柴的一间房子，叼了一只黑色的已经死了的小狗出现在我面前，看着我。那哀伤的眼神，好像在告诉我，它的孩子没了。我以为还有，就进柴房看，除了柴，其他什么都没有！是的，乌嘴子生了一只，还死了！准确的说，应该是早产。因为时间久远，我已忘记那天给乌嘴子做没做好吃的，我只记住了乌嘴子那天哀伤的眼神！

我要出远门了，那年寒假离开时，我连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带，原打算过了年就回去的，所以我把乌嘴子托付给二嫂照顾些时日，可没承想，再没有回去。乌嘴子也就落了个没人看护的罪名，被打死了！乌嘴子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我常常会想起它，想起它与我在一起那些时日的点点滴滴，想它每天接我回家的模样，想它在我跟前撒娇的模样……就恨我离开时，没有对乌嘴子说过我要走的只言片语，听二嫂说，它只是吃饭时去她家，吃完饭就回我家院里呆着，哪也不去。大概，它一直在等我们回去，没有等到我们再回去，等来的却是被打死！

我想，在被打死之前，它一定在每天接我回家的那条路上，眼巴巴的看着学校那个方向，盼望着我们的身影能够出现，可每每失望而归。二嫂说，后来它也不怎么去她家吃饭了，任你怎么叫也不去。我想，当它每天清晨满怀希望的期盼，到每天晚上孤单的躺在屋檐下，心里该是多么的难过！它一定在想，主人去哪了？怎么都没告诉我？难道是主人不要我了？主人为什么不要我了？我想，在它被追打的过程中，它一定想我了，可又无法抗衡，最后是多么无望的被打死，多么可怜的闭上了双眼。我想，它一定想告诉追杀它的人，它是有主人的，只是出门还没回来。可是，乌嘴子，真的不是我不要你，实在是路途太遥远，我没办法带上你呀！听到它的死讯，我难过了很长时间，还偷偷流过几次眼泪，因为我这个不称职的主人，害它丢了性命！

写到这里，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又一次流了下来，我想念我的乌嘴子了！对不起！乌嘴子，今生我欠一句告别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