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电话

我一回家就杀鸡的老爸

01

心烦意乱之际，手机屏幕亮了。眼睛一瞥，是老爸的电话。

深呼吸后按下接听键“喂，爸，有什么事”。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我自己也愣了半晌。我惊讶自己的语气如此生硬，还透露出满满的不耐烦，俨然就是在说:怎么又给我打电话了？有事快说。或者是:我现在不想接你的电话，有事快说。

什么时候开始，家人必须要是在有事的情况下，才能给我们打电话？就不能是单纯地想我们，想和我们说说话，拉拉家常吗？

我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老爸说过话，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老爸的愣怔和错愕。老爸反过神来后关切地问我:珊宝，怎么了？不高兴吗？我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回道:没有啊，老爸，刚才刚好有点事情在处理，有一点点烦。

“哦，那你在忙就和老爸说一声，我就等你不忙的时候再给你打。”

什么时候开始，家人想我们了，连打个电话都得这样小心翼翼？不应该是我们常回家看看，常陪他们聊聊天刷刷筷子洗洗碗吗？

挂断电话后，自责与懊恼涌遍全身，想念与心疼交织在一起，特别难受。

老爸说，今天做了一上午的事，现在吃完饭在休息，趁着这个空隙，就想着和我打个电话说说话。

可我却因为自己的小情绪，用一句冰冷的话伤害了一个思念女儿的老父亲。

我完全可以想到，老爸放下手机后，轻轻起身，又深深地眺望远方，把所有的情绪都释放在看似云淡风轻眺望远方的眼神里。我甚至能听到他在心里的叹气声。

老爸一向是个豁达乐观的人，对人都是笑呵呵的。乡里邻居之间，有个什么事，也都喜欢找他说道说道。他都一一倾听不疾不徐给出自己的一些想法和建议。但他自己有什么事儿，都喜欢往心里藏，从不与人说。每次心里有事，老爸就会变得沉默内敛，静静地眺望远方。然后一个人一杯一杯地喝着酒，酒喝酣了，事儿也就消散了。

每次看到老爸这样，我都特心疼。这样的老爸，好孤独。

想到这，我再也忍不住了。拿起手机拨通老爸的电话号码一股脑儿说了一通:爸，你别多想。我刚不是对你发脾气。我是刚好在想我都毕业快四年了，还是一点成绩都没有，觉得自己好没用。我正烦躁不安，你打电话来了，所以，我…………

老爸说:没啥事，傻闺女，你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吗？你放心，老爸不会多想的。再说了，你毕业四年了怎么了，你不是把自己和老爸养得好好的吗？我的闺女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孩子，别太着急，好好干就好，都会有的，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今天比昨天过得好，就值得欢喜。

02

只要今天比昨天过得好，就值得欢喜。是老爸经常和我说的一句话。在最艰难的年岁里，也是老爸和老爸的这一句话，撑着我走了过来。

那个时候，我刚进入大学，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与好奇，对未来满是憧憬与期待。可是，被生活突然拉进变故里的孩子，根本来不及哭。一个阴沉的下午，婶突然打电话来说:珊啊，你爸突然栽倒在地上，现在送到医院去了……

那天的天啊，真是阴沉啊，风夹着雨刮在身上，刺生生地疼。

从那以后，我认真上课努力学习拿奖学金，我竞选班干部加入团委好好表现拿助学金，我发传单做促销当家教老师接一切可接的兼职赚一切可以赚的钱。

我在学校食堂等同学吃完饭后收盘子，因为那样可以解决我吃饭的问题还每天可以拿到20块钱；我在周末大家都出去玩放飞自我的时候，留在学校看守计算机房，因为那样我可以拿到一些钱还可以顺便免费操作计算机练习打字……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极了老爸，无论顶着多大的压力，我依然是那个笑呵呵的我。我依然抽出一切可以抽出的时间泡图书馆，我想尽办法攒钱参加学习，提升自己。上完课后我就狂奔赶上回学校的末班车，这样可以把打车的钱节省下来。晚餐一般只吃包子，这样可以多买几本书，买衣服不去商场，只去学校旁边的地摊，特别喜欢在晚上去逛逛女子学院的地摊，那里的衣服多，款式也比其他地方的好看。

可即使是这样，还是杯水车薪。我那虽不宽裕但很善良的亲人们，还有我很少开口却一直陪在我身边默默帮助我的闺蜜和朋友们，一次次向我伸出了援手。我就在本子上一笔笔地记下来，我用大大的字体写下:“甜蜜的负担”，督促自己一定要特别努力，要变得很有能力，足够优秀。

03

我很庆幸，我的内心没有随着那时焦头烂额的生活变得荒芜，我依然渴望着美好的生活，我每天都在想着要努力和老爸一起冲破眼前的迷雾，抵达灿烂千阳的明天。

我感激所有帮助过我的人，曾经填补过我那漏洞百出的人生，让阳光一点一点渗透进我所有的裂缝，使我长成一个更加乐观坚韧的姑娘。

我更感激，老爸的身体一直在恢复，到现在，还可以偶尔下地干干农活。

岁月斑白了老爸的头发，也斑驳了我越来越焦躁的心。我热切地希望自己有足够的经济能力让老爸过上更好的生活，完全不用为未来担忧。我想带他到处去走走，看看这个世界的广阔与辽远。想陪他坐一次飞机，在万里高空中看看那澄蓝澄蓝的天和像棉花糖一样柔软的云，然后我在旁边兴高采烈和他说:老爸，你快看，那些细长细长弯弯绕绕的都是公路，那绿绿的地方就是农田。你看那，看起来很小吧，其实都是几十层的高楼哩！…………

可是啊，不管你的日子过得多清汤寡水，时间都如烈火烹油般几下就榨干了。

当所有的梦想还停留在梦想的时候，一晃眼，我毕业已经4年了。

“老爸啊，四年了，我怎么一点作为都没有呢？没有存款，拿着不高的薪水。”

电话那头，老爸的话特别温暖:丫头啊，你是不是在大城市里待久了，压力太大了？在老爸看来，你从小就是一个优秀的孩子，是我的骄傲。这些年，你自己坚持上了大学，帮我撑起这个家，已经很不容易了。你有自己的想法，也在坚持你自己想走的路，这已经很好了。

闺女，别着急，慢慢来，有些事，急不得。

闺女，我也不图其他的什么，我只想你健康、平安、日子过得顺心就好。有时间的话，就给家里来个电话，陪老爸唠嗑唠嗑。

老爸还说:一家团聚，就是最好的日子，家人安好，就是莫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