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的伤不重,但楚泽一定要他做检查,于是办了住院。我熬到凌晨,实在困得厉害,在外面走廊窝到了天亮。
我爸帮我请了假,一大早楚泽带二叔去抽血,我去对面买了粥和包子,刚上楼就看到居云循着门上的病房号找了过来。
“居云!”我有些惊讶。冲他招了招手,“你家也有人生病?”
“没有没有,听说你住院,我来看看你。”
“不是我,是我叔住院,没什么事。你怎么请的假啊,很难请吧。”
“早上老师说你住院,我心里觉得不对,就说我胃疼,自己出来看看,反正我住校,没人管我。”
我嚼着包子,心里有点感动。居云平时对人据而远之,看起来不好相处。但我上次只是相信了他的话,请他吃了一顿食堂,他就把我当朋友,我一定也会把他当做朋友。
“我叔检查去了,没什么事,估计下午就能回去。”我看居云看着空床,解释道。
“这几天你身边有没有怪事。”居云直截了当。
怪事,我愣了一下,怪事多了。这过了一个周末,我的世界观已经快颠覆了,就算现在爬进个美女蛇来,我都不觉得奇怪。
“我叔昨天撞车了,好像这有点不太对。”我指了指脑袋。
正说着,二叔大摇大摆晃进来,看见桌上的包子,盘腿坐到床上,抓起一个塞进嘴里。
“叔叔好。”居云打了招呼,二叔嗯了一声,头也没抬。“溪源,你同学啊。”
“嗯”我见他不耐烦,拉了居云出来。居云回头看了几眼,皱起眉来。
“那是你叔?三魂都是碎的,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去,你阴阳眼啊。”我吓了一跳。
“别的本事没有,这个是天生的,后来跟着我妈也看了一些。”居云道。“凡人有三魂七魄,丢一两个魂的倒是常见,只要胎光不灭便有生气。三魂都丢了的也有,只是活着如行尸走肉罢了。但我没见过你叔这样的,三魂都在,比我等又更炽烈,但每一魂都碎成千千万万片,似乎用什么力量兜着,形成人形,这人形又极不稳,好像随时可以裂开。”
“裂开会怎样。”
“精神分裂,自毁,自杀,反正活不长,就算活着也不是以正常人的方式。”
“你叔到底是干什么的?”居云继续道,“我很好奇他魂光怎么那样强,又是被什么震碎,碎得那么厉害,又是被什么聚起来,这三点里任何一点都不是通常力量所能达到的,发生在一个人身上,大概等于连着中了三次彩票头奖。如果他三魂没碎,现在不知道是怎样的成就。”
我打了个寒战,想到昨天二叔的反应,觉得他说得可能是真的。我爸说他从小极聪明,却爱打架逃课,又放弃学业,似乎一直在和规则作对,可不就是在自毁。
我想着,突然想到乔然。楚泽说她的修为在他之上,那魂魄会有什么不同。
“你用阴阳眼看过乔然吗。”我说。居云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乔然的事,不可说。”
“不可说是什么意思。”我正想追问。肩上让人拍了一下,回头只见楚泽挎着外套,一脸冷漠。
“我刚回来,你叔叫你回去吃饭。”
“啊?噢。”我应道。楚泽看着居云,脸上冷得能刮下霜来。
“小孩子就好好学习,不上课出来做什么。”
“不是,楚老师,这是我朋友,听说我生病才来看我的。”我辩解道。
“没事的溪源,本来我也要回去了,你要小心。”居云看了看楚泽,似乎并未被震慑。
病房里二叔一直在吃,一天没吃饭一般。那盒包子都见了底,我想一会他还得让我去买。
楚泽把外套搭在床尾,拧开一瓶水喝,脸色实在难看。
“楚老师”我说“我同学阴阳眼。。”
“阴什么阳眼,你什么时候和这种人混在一起。白念辰,你不管?”
“管什么管,都是同行,混口饭吃。他们是哪种人,我跟他们又有什么区别。”二叔抬起头,嘴里依然没停。“我说姓楚的,你这分别心还是挺大啊。”
“对,你就是个神棍,一丘之貉。”楚泽指着他,忽然泄了气。“你们这种人就该随身带药。我建议你现在去精神科,别等下次犯病。”
二叔没有反驳,低头接着吃包子。楚泽却转过来。“还有你,白溪源,你知不知道自己癔症倾向,容易被影响。还敢结交近鬼神之人,我看你是。。”
“不是,楚老师。”我打断他,“我同学说得挺对的,他说我叔这样,是因为三魂是碎的。”
二叔咀嚼的动作停了一下,并没有抬头。
楚泽看着我,脸上依然毫无波澜。
“他有PTSD,比喻来说,确实可以说是三魂破碎。”
“什么?”我愣了一下。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就像一个人被外力打碎,往后余生就是想把自己重新粘起来。”楚泽道。“他身上是来自生命早期的创伤,幼年的创伤。”
“没有。”二叔突然抬起头,盯着楚泽。
“有,你只是暂时记不起来。”
“我说了,没有就没有!”二叔吼道,临床的人一齐看过来。楚泽扶了扶眼镜,捡起床上扔的塑料袋,把空饭盒收拢进去,顺便擦了下桌上的碎屑。
“你够不够,我再去买。”楚泽道。
“我还没吃饱呢,楚老师。”
“噢”楚泽转过来,于是任务又落在我身上。我干了半天苦力,好容易挨到取化验结果,一切正常。楚泽去办出院手续,我给二叔说了声,回家就睡到了晚上。
可能因为最近事多,睡眠不深,连续好几夜都没有梦到赤练,我看着尾戒出了会神,听到客厅门响,卧室的门缝里透出光来。
“妈?”我叫道。
外面没人回答。我下了床,推开门。客厅的灯亮着,茶几上摊开着我家的老相册,中午只顾睡觉,我并没注意。茶几后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少女,直长的黑发,一身暗红裙子,一双大瞳孔对着我,机械地抬起一只胳膊。
“赤。。。赤练?”我叫道,“你怎么。。你想吓死我啊。”
赤练没有说话,那只抬起的手从相册上慢慢落下,指尖在一处点了两下。就在这时,我听到门外钥匙响动,猛然间眼前恍惚,灯光和赤练不见踪影。我呆呆地站在茶几前,看到我爸推门进来,打开吊灯开关。
“溪源,怎么不开灯。”我爸说着,看到我对着相册,愣了一下。“你,你看到那张照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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