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穿上凤冠霞衣,我将眉目掩去,大红的幔布扯开了一出折子戏。”
这是我极为喜爱的一句歌词。
想来十分羡慕那些编剧和导演,可以洞察人心,把握全局,冷静地在各种伦理规矩下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人物各得其所。也十分佩服那些将眉目掩去的人,一颦一笑尽显姿态,得意快活。都说人生如戏,我也多想把手一挥就指导出故事的走向,翻翻剧本就了解了结局。可转念又犯了难,谁知道这场戏究竟如何编排,才不负万千精彩往来一遭呢。
所以很不巧,在看戏的时候,我就总是出戏。
专业课对着电脑沉闷了一天,终于被斜照的温柔的光叫醒。转头望出窗去,已是灿灿的一片。我兴奋地叫着对桌,还好她与我同喜,两人决定偷偷溜出去看夕阳,一拍即合。对于重重高阁中的人来说,所有高地就成了仰望自然的圣地。恰好教室外不远处就有个室外露台,本来零星放了些园林的景观作业,天气转凉也渐渐枯干了,倒也添了些冬日的颓唐。 迫近冬日的夕阳很温柔也很澄澈,光束打在高高的建筑物间,仿佛万物都零星燃着了,发出火红的光。而唯有它是沉静的,不慌不忙地向下沉去。天边的云朵也团过来,橘黄、橙红到渐渐暗下去的粉灰色,如它的裙摆,盛大又静谧。我就这样看着,浸在这橘黄色的光中。对桌蹦着跳着喊冷的时候,刚好偷完这一段夕阳。
总有人会陪着你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这一定是珍贵的。
可我是个容易遗忘的人,这使我感到莫大的遗憾。会不会有一天,我将这日的夕阳、海边的风、楼顶的雨,都忘了呢。
一个朋友跟我说,有个人陪了她三千天了。三千天,我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掐指一算人生不过三万天,你才活了多少天。当然我从心里替她感到幸福。就算这三千天不能悉数记起,也有那样一个人从遇见就一直出席在你的生命里。两个人一同玩耍一起长大,一起我行我素,张扬专横,心思纯净,不知天高地厚。那个人知道你各种奇怪的忌讳,了解你的坚持、放弃和隐忍。你们共同经历的每一件小事都成为彼此毕生的秘密。你看着他向你走来,黑暗中他的周遭都像是发着光的,那是你往日所有的岁月都随他一起散发着的温柔的光。
这一定也是珍贵的,不忍告别的。
说到底很多人讲的怀念,都是不忍告别。可能因为熟悉,安全,简单,美好。走过的人不断告诫后辈要走怎样的路,迟来的小生们却还是心高气傲天不怕地不怕。
不然怎么能服气呢,不然会后悔的。时刻保有对自我的尊重和完成,本身也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
不过生活并不是只讲痛快不痛快,这里依然有很多无奈。
有一种说法叫“地壳漂浮”学说,是说大地漂浮在地球的软流层上。其实人也漫无方向地漂着,像一座孤岛。也许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遇见其他岛,形态各异,各自精彩。
靠近不了的时候你就这样静静地望着,等荡漾的波涛送去问候。
看到去年姚贝娜去世时我写在空间的一句话:“你其实知道到头来总是一场空的。你知道所有的结局,但还是在每一刻都热爱和执着。痴和执迷,我从不觉得是坏事,那是最动人的故事。”
日子一点点过去,我只记得动人,不记得故事。
冥顽不化,不通教诲又不知戒改。
以后呢?以后什么样子。
道行够深,掩去了眉目,没去了表情。隐匿于市朝、山野、人海。还是久惯牢成,理智克制,懂得在纷杂中全身而退。
真可怕。
你知道的,这世界爬满了吸血的小虫,其实那么让人失望。也因了这些,那些珍贵的就更不忍告别和遗忘。这些太杂乱了,能相伴而行的时候,就相伴而行吧。
我们一起来看场戏。曲终人散,各自离开。
一期一会,不受后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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