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妙玲姐姐
那个女人,站在绿色的垃圾桶旁边。
垃圾桶有一米多高,每个单元前面的空地上都放有一只。平时我们丢垃圾,都会用一只很迅速地拎起手柄,把盖子掀开,另一只手把垃圾丢进桶里。然后快速地松开手柄,让盖子嘭地一声盖了回去。
谁没事会在垃圾桶旁边站那么久。
那个女人,不仅站在垃圾桶旁边,还把盖子翻到后面,让垃圾桶敞开。她一直在翻找着什么。
她的一只手里,抓着几张巴掌大的纸皮,一两只饮料盒。
她似乎不太满意这样的成绩,还在努力地翻捡着。
她很瘦小,穿着一条松松跨跨的橙色棉布裤,一件说不上是浅灰还是浅蓝的T恤。小号的裤子依然显得宽大,好像支撑着裤子的,不是两条有血有肉、饱满的腿,而是两根没有生气的木棍。头发有点散乱,脸上长满雀斑。
有垃圾桶旁边,放着一把长长的扫把和一只装垃圾的簸箕。
这个女人,是小区里新来的保洁员。
小区里前段时间张榜招聘两名保洁员。她应该是刚上岗不久。
在我们这平民小区当保洁员的,似乎家境都不太好。她们会在工作过程中收集一些废纸皮,塑料瓶之类可回收物,卖废旧。有时运气好,可以捡到电器的纸皮包装箱,或是成串的鞋盒子。
今天这个新来的保洁员,运气不太好,只捡到了几张小小的硬纸壳。
我本来打算视而不见直接走开的。
对于这些保洁员,除了偶尔在楼道里见到她们,说一声“谢谢你,辛苦了”,我和她们并无任何交往。
可是今天,我觉得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我走到她身边,用本地白话和她打招呼: 你好,我有一些衣服,是新的,你需要吗?
她愣愣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又说:那些衣服是新的,不是穿过的,是我朋友以前做生意的尾货。
我说的是实话,我朋友原来在商场里卖服装,后来转行不做了,搬家的时候,把一大蛇皮袋子的衣服留给我。我送了一些给别人,剩下一些小码的,穿不了,一直放在杂物房里。
她还是不说话。不知是听不懂还是害羞。
我转用普通话和她说话。
她听明白了,连声应道:好啊好啊。
我带她走到我家的杂物房,开门,费了好大力气从铁架子上搬下那只装着衣服的蛇皮袋。一件一件往外掏,长裤、T恤、风衣、棉外套……全都是S码的。我每样给她拿了一件。
她照单全收,把衣物搭在左臂弯上,一个劲地跟我说:阿姐,谢谢你啦,真的谢谢你啦。
我本来想把那些衣服放进小区里的捐衣箱的,既然她穿着合适,给她也无妨。反正都是送人。她却像捡到宝一样,十分客气地说着谢谢,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怎么见过你。
是啊,我刚做不久。现在又准备不做了。
为什么不做了?我顺嘴问道。
我老公不让我做,他让我管小孩,上学要接送。
你老公做什么的,你不做工,他挣的钱够养全家吗?
他也是打工的。她微微地叹了口气,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我。
那他挣的钱够开支吧?
哦,小孩子多大了?
八岁,读二年级。
让他自己回家不行吗,
不行哦,太小了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啊。
那他放学后你把他接到回来,再工作啊。
她不接我的话,自顾地走去找她的清洁工具。我也要往外走,又和她并行了一段路。
我问她:在小区做保洁得多少钱啊?
一千六。
哦。交了社保吧。
是的,交了社保,到手一千六。
不远外有两位老的保洁员,她看到她们,急急忙忙走过去。
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袋子给她装衣服,她就这么捧着一堆衣服走着。很快就和那两位老的保洁员一起走远了。
我也没问到她是本地人,还是外来务工人员。
为了照顾孩子,她只能不工作吗?她说老公也是打工的,能挣多少钱呢?够不够养活一家三口啊?
我很想再多问几句,可惜她已经走得太远。
不过,就算我一再多嘴追问,又能够为她做些什么?除了给她几件衣服。我似乎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我们总是说女性要自强自立,经济独立,可是现实生活中,在工作和家庭之间,往往很难平衡。不管是打工的,还是白领。
家里有老人帮忙带孩子的,情况会好一些,或者是经济条件允许找家政人员的,也还可以应付。最怕是既没有老人帮忙带孩子,又请不起人,只能自己带,真是忙得天昏地暗。
有多少女性,为了照顾家庭和孩子,放弃自己的工作和事业,成为家庭妇女。遇上男方能挣钱又理解支持老婆的,夫唱妇随,自然不成问题。如果男方挣钱不多,家庭经济捉襟见肘,贫贱夫妻百事哀,很容易陷入困境。如果男方经年累月在外打拼,女方不管是挣钱能力还是社会见识都下降到低位,男方生出嫌隙之心,女方又会显得很被动。
不论如何,女性还是要留个心眼,切不可把征战职场的武功全废。哪怕暂时退守家庭,也要时时警醒自己,随时准备着再出征职场。
不知那位瘦弱的保洁员,是否考虑过这些问题。如果还有机会和她聊天,也许我会告诉她:你真的需要学会自立,哪怕是继续当一名保洁员。
我想,这应该比赠送一些衣服给她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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